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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16.恨透了这个晚上

时间:2024-11-07 01:09:09

阳台敞着一道窗缝,脑袋正好可以伸出去,马先生站在里面吸烟时,望见了自己的老婆。这个规矩当然是老婆怀孕那会儿定下的,主要是为了宝宝的健康着想,她说,这样烟可以及时排出去,省得她跟孩子吸二手烟。当初,马先生虽然觉得老婆有些小题大做,可一旦想到儿子,还是能勉强接受的。到现在,这个规矩已成习惯,不管他们娘俩在不在家。老婆从那辆凯美瑞轿车里钻出来前,那个开车的男人很殷勤地替她打开了车门,还用手亲热地搀扶着她慢慢走到楼下。两个人站在楼门口说什么,马先生可一点儿也听不见,不过那辆凯美瑞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这一刻,马先生的手指莫名地抖了起来,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针刺了一下,烟灰跟着无声坠落。他急忙把抽了一多半的烟塞进嘴角猛吸了两口,烟雾就从鼻孔里很浓烈地喷了出来,像极了两条狰狞的白蛇。他不由得干咳起来。随即,马先生将烟头狠狠丢在阳台的地板上,火星顿时迸溅起来,看上去恣睢而刺眼,他没好气地用拖鞋使劲碾了碾,像碾死一只可恶的虫子,然后,才急忙转身回到客厅,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

早在傍晚时分,马先生从邻市赶回来直接去了幼儿园,尽管他是最后一个接孩子的家长,不过那个母鹤老师并没有再啰唆什么。孩子上车后,他特意问老师今天有没有批评他,儿子想了想,懵懂地摇了摇头。他咧嘴笑笑,顺势摸了一把孩子的小脑门,说,放心吧宝贝,以后她再也不会无缘无故骂你了,爸爸向你保证!不过,孩子并没有因此表现出多么欢快的样子,相反,倒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马先生心里不无失望,他觉得儿子被老婆带得像个小姑娘似的腼腆,一点儿都不像他当孩子的时候,整日那样疯疯野野快快活活,这样下去他真不敢想象,儿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马太太进屋时,脚步依旧虚飘飘的,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她喝了酒。她把后背倚靠在门框上换拖鞋,一只脚翘起来的时候,身体几乎站立不稳,一副头重脚轻的样子。马先生始终斜靠在沙发上,不露声色地看电视,浙江台的一档相亲节目,他主要是盯着看看那些美女。看这种节目的好处是不用动脑子,因为屏幕上的那些家伙根本没有脑子,只会一味地发嗲装嫩撒娇。此前儿子在卧室里已经迷糊着了。孩子被接回来一直嘟嘟囔囔问他,妈妈怎么还不回来。你妈加班去了,家驹要做个勇敢的男子汉,如果你能自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觉的话,我保证她马上回来,要是不听话,爸爸就打电话不让妈妈这么快赶回来。孩子后来到底被马先生的话给唬住了,尽管小嘴噘着,眼圈含泪,还是被他哄到床上,睡了。

浴室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把马太太吓了一跳,脸色白惨惨的,嘴唇毫无血色,跟大病初愈相仿。今晚自己太狼狈了,丢了东西不说,还稀里哗啦吐在人家牛坚强车上。她这辈子从来没喝过那么多酒,即便以前怀着儿子的时候,也没吐得那么夸张。

晚上在聚富宫沐浴已毕,大伙又一起在餐厅聚餐,当时也互相碰杯喝了点儿酒。那种地方设有网吧、数字影厅、健身房和台球室等娱乐设施,他们中好几个人都跑去上网的上网、看大片的看大片了。唯独侯处长另要了一间包房,说是想在里面消消停停打双抠。马太太本来是想早点撤的,可其他女同事都拦住她硬不让走,说冯梅你好不容易自由一回,干吗又着急回家呢。侯处长也笑呵呵地说,今晚你属于我们大家,让你老公在家耍单帮好了,有什么意见让他明天来找我。这样一来,她实在推辞不掉,只得留下来继续玩。

其实,平时在单位,午休时间大家也经常打双抠的,哪知今晚侯处长心血来潮,偏又跟服务生要来几瓶干红,说今天打牌一不赌钱,二不贴纸条,输了的一方喝酒,每输一把牌,罚喝满满一高脚杯干红。马太太跟侯处长是一对,他们的牌运太臭了,她稀里糊涂就喝多了。侯处长好像也喝得很高,后来非闹着要跟她们几个女同志跳舞。这种时候,大伙身上都穿着那种统一更换的浴袍,尤其是女人,里面光溜溜的,连乳罩也没有,跳起舞来的确很不方便。可侯处长玩意正酣,谁也不好败他的兴,说是跳舞,其实就是搂在一起瞎扭乱晃。开始,侯处长还是规规矩矩有模有样,把手还搭在她的腰间,可跳了一阵子,他的手便出溜到她的屁股上,好像手也喝醉了似的,一跌一爬地胡乱动着。她很难受,觉得对方有点儿过分,但碍于面子,只是悄悄地将侯处长的手拉开;可不一会儿,那只肥厚灼热的大手,又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而且,还故意将她搂得越来越紧,他那该死的地方几乎硬撅撅顶着她了,弄得她连大气也不敢出。就在那会儿,她忽然发觉刚才打牌的几个女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包房里仅剩下她跟侯处长俩人,气氛十分尴尬。侯处长更是借着那股酒劲,笑眯眯地用双手将她抱住,嘴巴简直要贴到她的脸上。小冯啊小冯,今晚真是太性感了……那只手竟一下子从她浴袍下面直溜溜钻了进去。那一刻,她彻底被激怒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只丑陋的陷阱里。她早就听说,侯处长跟单位的某些女同志总是狗拉羊肠子扯不清,关系十分暧昧,但她完全没想到对方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现在想起聚富宫里龌龊的一幕,马太太依旧感到脸热心跳,一股难以名状的羞耻感不停地洗劫着她。她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里面落荒而逃的,当时她只想尽快离开那个该死的地方,以至于在更衣室里穿衣服时简直手忙脚乱,差点把两条腿伸进同一只裤筒里,她似乎从来没有那样慌张过。后来就一个人跑到街边,被夜风当头一吹,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几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若不是老同学牛坚强正好开车路过,她真不知道后来会怎样呢。现在,她用打了香皂的湿毛巾,一遍遍地把那个家伙碰过的部位洗了又洗,擦了又擦,与其说是清洗身体,不如说是在拼命洗刷耻辱。

当马太太一门心思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发现马先生正双手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斜倚在卫生间门口,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盯视着自己。她愣了一下,好像刚才的那些隐私全被洞悉了,赶紧避开对方直戳戳的目光。

儿子还乖吗,是不是睡着了?她的问话分明带有想掩饰什么的意味。

丈夫一言不发,依旧死死盯着她,跟不认识似的。她正准备去卧室看看儿子,丈夫突然横住了狭窄的通道。

你还记得有儿子?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浑蛋是谁?别以为老子是傻瓜,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能容忍这种自以为是疑神疑鬼的口气。我说你深更黑夜的,到底犯哪门子神经呢?好狗不挡道,快让开,我要睡了,明天还上班呢。说完,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纹丝不动。她想起来在那间装饰豪华的包房里,自己也是这么干的,当时也许是在气头上,竟一下子就把那个大腹便便的浑蛋给撞翻在地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哼,老子整天在外面忙死忙活,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接孩子,你跟野男人在外面快活够了,现在还有脸回来跟我说睡觉,你想得倒美!丈夫愤愤地嘟囔着。

你满嘴胡说什么呢,神经病!

你不是要睡吗,好啊,老子现在就陪你睡个够!

他猛地用力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就像扛起一只刚刚捕获的猎物。

闻闻你满身酒气,还好意思骗我是去加班,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反抗,或者,这种反抗的勇气自从在聚富宫里被点燃后还尚未熄灭。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好不好——你弄疼我啦!她双脚乱蹬,两只手掌使劲拍打他的身体。我真的累了,没心思跟你瞎闹!再胡来我可要喊了——救命呀!

但无济于事,丈夫的双手变得比鹰爪还要锋利,突然死命地卡住了她的脖子。她快要窒息了,面颊涨得赤红,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一面骂骂咧咧地撕扯她的衣服裤子,一面气势汹汹地把她压在身下,小卧室的木床受惊了似的吱吱尖叫。

这种时候,他简直变得像个冷酷而野蛮的暴徒,她越是拼命反抗,他越发变得亢奋异常。当他孤注一掷地侵入她的身体时,她忽然绝望地抽搐起来。

现在除了恶心之外,裸露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对方简直就像一头不可饶恕的野兽,马太太的肠胃都被对方挤压得痉挛了,那些剩余在腹内的酒液又死灰般复燃,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同时还伴有严重的咝咝耳鸣。事后的马先生像头懒猪一样躺着一动不动了,脸上闪着一层近乎愚蠢的红光。她起身下床时无意中瞥见他毫无遮拦的精光下身,那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东西,正无比丑陋地蔫缩在男人多毛的大腿中间,像一颗早就发了霉的梨核。

那一刻,她忽然有种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而且,这种想法非常强烈,几乎难以遏制。她的脑海中霎时浮现出另外一幅电视画面,充满了血腥和暴力,男人的双手哆里哆嗦,捂着自己早已不复存在的玩意儿鬼哭狼嚎……也许正是这个想象中的画面,再度刺激了她近乎麻木的神经,腹内顿时条件反射般开始翻江倒海,恶心像一条粗壮的蟒蛇,径直从肠胃深处猛地冲撞而出,直抵舌根。

她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双手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抓马桶的两侧,双膝绵软无力地跪在地板上,就像是在祈求老天宽宥什么,散乱的头发几乎罩住了整个马桶口。肠胃在急速收缩,舌苔硬得像根棍子,当那种苦不堪言的胃液伴随着浓烈酒气,从嘴巴和鼻孔同时喷射出来后,她整个人完全被那种辛辣恶臭的浊气所裹挟,嗓子眼火烧火燎地痛。

她终于声泪俱下地趴在马桶上,悲怆地号啕起来。如果说醉酒仅仅是呕吐反应的一个引子的话,那么,身心所承受的类似被强奸后的痛苦,才是导致再度恶心的罪魁祸首。她无力又无奈地瘫坐在卫生间黑白相间的瓷砖地面上,涕泪横流地呜咽着,身心变得比地瓷砖还要硬还要凉。半天,她根本无心擦去嘴角和下颌处那些黏糊糊的肮脏秽物。她现在恨透了这个晚上——这个叵测的夜晚似乎总有坏人虎视眈眈地尾随着她,无耻成了他们手中强硬的通行证。他们轻而易举扒走了她的手机,粗暴地对她动手动脚,肆意践踏一个女性的尊严,不论是道貌岸然的侯处长、小肚鸡肠的丈夫,还是那个该死的无名小偷,所有这些男人最终组合成为一个狂妄至极的黑色暴徒,而她,也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尽管她也曾奋力抗争过。

人哭到恍惚迷离的时候,一双稚嫩的小手悄悄地从后面搂住了马太太。她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才从凄迷的泪光中渐渐回过神来。

家驹一准是吓坏了。孩子好像从来没见过妈妈这种样子,更不清楚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是妈妈的声音将他从睡梦中唤醒,抑或是母子连心的缘故。所以,小家伙几乎一声不响,只是用力从背后抱紧了妈妈,将自己软软的脸蛋和小身体完全贴在妈妈身上。尽管卫生间气味怪异,可是孩子依旧能嗅出妈妈特有的味道,只有这种气息能教他在黑夜中感到安全。

马太太这才意识到该冲一下马桶,当她颤抖着将手指够过去,用力摁住水箱开关的一瞬间,一股汹涌的水流声哗啦啦响起,便池里发出摧枯拉朽的轰鸣。如果可能的话,她真希望自己的身体连同那些该死的晦气,一并被大水冲走。她木讷地扭过头去看了看孩子,小家伙一直在默默流眼泪,那小模样叫谁看了都觉得心疼啊!

她猛地一把将儿子死死搂进怀里,犹如失而复得一般,再度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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