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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察然 第八条进藏新通道

时间:2024-10-29 07:35:25

撰文/廖应琴罗洪忠供图/萧洛

穿越滇藏间重重巍峨大山的丙察然公路,最为险峻的路段莫过于丙中洛至察隅县城,它原本是一条从云南贡山县丙中洛乡通往西藏察隅县城的人马驿道,也是茶马古道南线的一条重要通道。险峻的峡谷,狭窄的山路,极度简陋粗糙的路面,比奔腾的怒江江面还要让人胆战心惊。这条公路,被众多自驾旅行者奉为自驾游的“探险天堂”。

裸露着的岩石,像两位巨大无比的门神,镇守着丙中洛美丽的田园和家乡。怒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小弯后继续南流,此情此情,颇似李白《望天门山》中的情景:“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穿越怒江峡谷

7年前,中国的公路史上,尚未有丙察然公路这个名称。这条公路起始于云南贡山县丙中洛镇,经西藏察隅县察瓦龙乡、察隅县城,再翻越察隅县与八宿县交界的德姆拉,最终在八宿县然乌镇与川藏公路汇合。

察察公路未贯通前,从察隅县城到察瓦龙乡是不通车的,县领导下乡检查工作,只能绕道滇藏或川藏线。2009年10月,伴随着丙察察公路全面通车,中国第八条进藏公路诞生了。就像一条细长的蟒蛇蜿蜒向西延伸,沿途地形、地貌独特,景色秀丽壮美,无与伦比。

2014年底,察隅县至察瓦龙方向的乡村公路开始进行升级改造,使之成为国道219线的一部分。2015年8月,云南怒江州政府官员赴西藏林芝,与察隅县商讨区域旅游合作,两地计划共同将“丙察察”进藏线路打造为一条精品自驾旅游线,让怒江与西藏东南部无障碍相连,促成了“小香格里拉”旅游环线开门迎客。

丙察线到底是什么?

在地理学家眼里,它地处中缅、中印边境地区横断山脉的腹地深处;在外地游客看来,它是地理环境复杂、气候影响恶劣、道路灾害影响不断,道路断多通少的险地;在越野达人看来,它是资深户外玩家的乐园;对藏学家来说,这里有滇藏最纯正的民族文化与历史。

2015年,我有幸走进丙察然公路。我从八宿县的然乌镇出发,翻越德姆拉,最终到达了察隅县察瓦龙乡。因前面道路太险,没能亲自感受察瓦龙至丙中洛这段,成为心中一大遗憾。不过,我的朋友阿坚、阿龙多次全程自驾行经这条公路。这里平均路宽不足4.5米,颠簸不平、尘土飞扬,道路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奔腾咆哮的怒江,因此,在很多人眼里,它几乎不能被称之为“公路”……

中午时分,阿龙从云南方向驾车到达丙中洛乡。丙中洛是丙察然公路的起点,著名的茶马古道从这里穿过,是大香格里拉和三江并流的重要景区。

车行怒江峡谷中,刚开始时,只见怒江两岸奇峰迭起,山势雄浑高耸。滚滚怒江奔流向前,江水清澈明媚,犹如一条碧蓝的玉带环绕着怒江大峡谷。大自然的壮丽绚美,让人叹为观止。

当阿龙驾车行至被村民称为“纳依强”的石门关时,前方斧劈般形成的天然石门跃入眼帘,仿若通天巨门,高耸入云。路到这里后变得异常狭窄。一边是波涛汹涌的怒江,一边是百丈绝壁,车几乎是从山崖的缝隙间穿过。裸露着的岩石,像两位巨大无比的门神,镇守着丙中洛美丽的田园和家乡,怒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小弯后继续南流,此情此情,颇似李白《望天门山》中的情景:“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石门关旁的公路,是怒江北与西藏茶马古道上的必经通道,在没有修通这条公路之前,西藏察隅县察瓦龙乡的马帮都要通过这条人马驿道来丙中洛驮运物资,即便现在已修通公路,但仍有马帮在此往来。

路继续延伸,往峡谷深处前行,只见路面细如游丝般地悬挂在怒江边的悬崖陡壁上。左边是滔滔怒江水,万丈悬崖,右边是怪石嶙峋的峭壁。道路坑坑洼洼,乱石堆积。碰到转弯处,或高低起伏的地段,阿龙根本没法看清前方,他双手紧握方向盘,不敢有丝毫大意,在持续的颠簸跳跃中,越野车来到了丙中洛最北端的小村——秋那桶。

继续向前,秋那桶之后,真正的考验来临,道路愈来愈窄,路面上石块犬牙交错,狭窄坑洼不计其数,数不清的山寨版“第一湾”在他们沿着悬崖峭壁穿行时一一绕过,阿龙的行车时速降低到10公里以下。

驱车进入凶险的那恰洛大峡谷,道路逐渐升至碧罗雪山山腰,原来的古道并没有走这条线,而是离开怒江跃进大山,翻越海拔3813米的松腊腊卡雪山进入西藏境内。茫茫的那恰洛大峡谷,风景迷人,一条条瀑布悬挂在怒江两岸,两岸原生态。这一段的怒江激烈凶险,枯水时期仍听得到惊天动地、惊心动魄的怒吼。江两岸的石头,也被江水冲刷得千疮百孔。

水雾逐渐消散,缓慢行驶过沿途的几户怒族人家,穿过惊险恐怖的“老虎嘴”,再往前便是滇藏界。老虎嘴是丙察然公路上著名的路段,因形如悬崖上张开的布满利齿的虎口而得名,路面周围张牙舞爪的崖壁令人心惊,而防护措施又不可见。过了滇藏界,破烂的路面继续,峡谷两侧的植被迅速减少,有风时路面灰土漫天,也越来越狭窄,时常让人产生坠崖的担忧,蓝天青山,浑浊的江水翻腾。

在被人们叫作“骷髅滩”的地方,江岸的石头散布近四公里,像一个个白森森的骷髅。阿龙顾不上观看这些奇景,小心驾车在悬崖峭壁上如壁虎在滑行,线一样的路让他怀疑能否容纳得下四个车轮。路下,是万丈深渊和汹涌吼叫的怒江。抬头上看,时有狂风夹着树叶与枯枝在乱飞,碗口大的石头,被风从山顶吹落翻滚而下,在公路上轻轻一跳又跌落在路下的深渊,听不到一点响声。

进入干热河谷

阿龙驾车转过一个急弯,前方突然开阔了。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三座金字塔一样的山峰,三座山峰一座比一座高,依次排列在怒江西岸。由于此时正值枯水季节,江水流向了两边,江中心形成了一片方圆几公里的心形沙滩。江边,一个充满诗意的村庄,便是有着“西藏第一村”之称的松塔村。

松塔村左临怒江,右依碧罗雪山,属西藏察隅县察瓦龙乡管辖。在丙中洛,崖壁上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进入松塔村后,高大的树木变换成了低矮的灌丛,植被越来越稀少,气温也逐渐升高,怒江两岸的景象更加贫瘠荒凉。这说明,丙察然公路已经离开温暖湿润、植被茂盛的峡谷区,进入了干热河谷区。

山体裸露出风化的页岩,波涛滚滚的怒江从谷底穿过。沿江两岸除了仙人掌外,几乎没有别的植物。这也是阿龙平生见到的最大面积的仙人掌。河谷里气温炎热异常,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在燃烧;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太阳如同一轮火球,坐在驾驶室里烤得人直淌汗。

西藏松塔村及其以北地区的干热河谷早在几万年前便已形成,干热河谷中高温、低湿的自然状况,是横断山脉深度切割的特殊地貌、局部小气候和奇特的“焚风”现象综合作用的结果。怒江中上游地区两岸山脉与江面海拔高差大,地形封闭,水汽凝结时,引起热量释放和水汽湿度降低,使空气温度增加。同时,地表上的水分受干热影响而过度损耗,使大面积土地荒芜,露出大片裸土和裸岩地。丙察察公路上的“大流沙”,实际上是一种常年的地质灾害,稍有风吹草动,大大小小的石块就会从坡顶沿着扇面飞滚下来,少则数百,多则整个滑坡。(王坚/摄)站在公路上向下看,松塔村的村落民居层次分明,有的为典型的怒族房屋,有的为藏式建筑,各不相同,但每家房顶上都飘荡着经幡。一路伴随人们的森林不见了,一路盛开的桃花不见了,四周的山像被火烧过的一样灰黑发亮。

穿越贫瘠的干热河谷时,给阿龙印象最深的是那些“爬在悬崖上的村庄”。当地人充分利用峡谷峭壁上一块块突出的台地,建房而居,从远处望去,荒凉的山崖上斜挂着几幢别致的藏居和一小片农田,实在让人担心能否抵抗得了自然灾害。从松塔村进入干热河谷后,在怒江峡谷两岸,这样的村落不断出现,其中岗藏村给阿龙的视觉震撼最大。

岗藏村远离察瓦龙乡,孤单地“爬”在峭壁上,只有一条可以勉强通行拖拉机的小路。村庄建在一面近300米长的坡地上,纵深不过100米,一边就是怒江峡谷。但就在这样一小块坡地上,仅种植的青稞和玉米就养活了25户人家120余人。

姆拉次仁是土生土长的岗藏村人,阿龙见他家房屋宽大,便问起建房的问题。这里和察瓦龙其他地方一样,建房讲究自然条件和风水。

岗藏村民居都朝阳背阴,村里有一小溪流过,故民居都靠沟而建,认为这样能兴旺发达,安康幸福。房屋多是土墙房,配以木材完成。姆拉次仁的妻子尼玛卓嘎,今年27岁,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是对岸条件较好的左布村人。问她是否习惯这里的生活,她说很好,岗藏村宁静温馨,家里种植的粮食和蔬菜吃不完,还养有猪和鸡,很有幸福感,只是外出不方便,要骑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才能到娘家。

越野车继续前行,路越走越窄,山越走越荒凉,怒江水越来越小,峡谷越来越深,心加速跳动。然而怒江的神奇却让阿龙越来越惊叹,一弯又一弯,将高黎贡山与碧罗雪山勾画得无限精彩,座座雪峰似神话、似仙境。一个个从峡谷深处闪现出的藏家村庄,如唐诗、宋词、元曲。突然,眼前一股巨大的泥石流犹如瀑布一泻而下,直插江底。

在当地,这种大流沙也叫滚石坡,实际上是一种常年的地质灾害,稍有风吹草动,大大小小的石块就会从坡顶沿着扇面飞滚下来,少则数百,多则整个滑坡。当地人说,该路段必须中午12点前通过,因为12点后易起风,滚石较多,很容易中招。通行前务必观察流沙顶端是否有“雾”,这个“雾”实则是起风后滚石激起的尘,此时,要老老实实地等候,等“雾”散尽再走,向前开车时也得留意流沙动向。

阿龙远远地停下车,不知是过还是不过。环顾大流沙,只见山体岩壁裸露,石瀑高约3500米,宽约1000米,碎石从高高的山顶不停滚滚而下,飞入江中,溅起数丈浪花,发出轰鸣般的巨响,震得人心发怵。一位村民告诉阿龙说,一年前就有4辆车在这里被砸烂,其中一辆被推进了怒江,人车全无,听得他毛骨悚然。

阿龙不可能后退,只能见机而行。他开足马力迅速通过,耳边不断传来石子敲打车顶的撞击声,让人心惊肉跳,车轮在碎石上不停打滑,好在阿龙最终有惊无险地冲过大流沙,大约20分钟后抵达了察瓦龙。

察瓦龙对我来说,已不再陌生。我曾在这里采风,接触到不少当地的群众和官员。在察瓦龙乡政府,常务副书记普布次仁谈起这条中国最美最险自驾线路时,至今还心有余悸:“2005年以前,乡里通往外界的路,全靠山间一条条起伏不平、崎岖狭窄的骡马驿道和横跨在怒江上方的溜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命就会丢进滔滔怒江里。”有一次,他下乡去发放慰问金,在目巴村乘坐溜索时,滑轮突然被卡住,在江中间滞留了好几个小时。

在与普布次仁的交谈中我得知,早在2002年,贡(山)察(隅)公路的修建,就被提上了日程,可群众完全没有修路经验,分段修的路面高低不平,根本无法对接和贯通。第二年年初,察隅县迎来了第一批援藏干部,时任察隅县委书记的广东省援藏干部陈铸谋得知后,当即拍板:“察瓦龙的路一定要修!”当年2月,副县长巴里龙带着5人入驻察瓦龙乡,正式成立了“贡察公路指挥部”。

在巴里龙眼里,这条路算得上危机四伏,数不尽的悬崖绝壁,掉不完的飞石,一不小心就可能随时丧命。沿途经过的“大流沙”“小流沙”,更是被大家视作生命禁区。一次,左贡县一位老伯转经途径此处,耳朵被飞石生生削下,鲜血直流。巴里龙亲眼目睹了这桩惨剧的发生,随即让工作人员背着老伯前往察瓦龙乡卫生院救治。他在指挥修路时,也不敢掉以轻心,调动了30多名工人,2人负责察看飞石,一旦有石头飞落,赶紧提醒其他人躲避。就这样,他们边修边躲,最终完成了高达6米的石墙。但短短的一公里路,竟有12名工人受伤,看着这段挡石墙完工,巴里龙忍不住泪流满面。

工地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最难熬。夜深人静的时候,简易的帐篷里时常会传出抽泣声。我见到巴里龙时,已是察隅县政协主席的他回忆说:“从察瓦龙到丙中洛的距离不长,却修了2年半。2005年7月13日,贡察公路通过验收。当指挥部的北京吉普车沿着这条路开进察瓦龙乡,当时已经80多岁的扎那村村民旺姆老阿妈跪在车前,久久不肯起身。她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汽车开进察瓦龙。”

丙察察公路通车后,察瓦龙乡发生了深刻变化。如今全乡人均纯收入超4000元,比起未通车前的2005年,足足增长了8倍。如今,丙察察公路作为国家“十二五”规划的重点项目,计划投资达19亿元,将成为新的滇藏通道。

西藏“小江南”

走出察瓦龙时,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往察隅县和左贡县。我们朝察隅方向驶去。沿途坑洼不平的悬崖小道吓得我几乎心脏骤停。离开察瓦龙大约20公里后,便来到了怒江大桥边。通过这座铁桥,我们也要告别几天来一直相伴左右的滔滔怒江了。这座怒江上的军用铁桥仿佛地理环境的分水岭,一过桥,周围的山势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荒芜凄凉的大山变得有了生机。随着海拔缓降,郁郁葱葱的植被终于取代了光秃的山岩。

我们眼前逐渐呈现出亚热带原始生态景象,满目松萝、藤蔓,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松香。这片森林中,有一道独特的自然景观带,那就是摄影师不愿放过的松萝沟。松萝有多种称呼,生于深山的老树枝干或高山岩石上,成悬垂条丝状。有很强的抗菌和抗原虫的作用,有清肝、化痰、止血、解毒之用。这里的松萝丝长浓密,面积大,几乎布满山沟,风吹之时,随风飘曳,给人一种梦幻般的享受。

往前行,一束阳光突然从稀疏的树冠间射了下来,轻轻洒在地面的落叶和菌类伞盖上。不远处苍老树干上深厚的苔藓,以及笔挺高大的冷杉树丛,还有哗哗流淌的溪流,令我兴奋地示意驾驶员停车,举起相机不停拍摄起来。大家暂时忘记了道路的艰险,紧张的神经似乎也放松了下来,我们终于可以尽情地享受大自然赐予的美景了。这片原始森林近50公里长。我们时走时停,流连于沿途的美景,消耗了大量时间。

我们继续向前赶路,还将经过海拔4700米以上的折拉山和金拉山,在两座山间,有一片平坦的谷地,形成了两山夹一谷的地势。随着海拔攀升,高山草甸替代了原始森林。重又出现碎石、泥泞,我们继续一路颠簸摇晃。当越野车一口气冲上第一个垭口——齐马拉山口(海拔4710米),山上一派高山寒漠土和风化石构成的苍茫景象,而谷地更多的是草甸和溪流。这里是理想的牧场,牦牛的数量远比人多,仅有一户牧民在此居住。

站在山口远望,雾气中,远处的山坳朦朦胧胧。云海从远处席卷而来,犹如仙境。山脚处是目若村,群山、小河、草场、木屋构成一幅幅优美的乡村油画。从目若村出发,再走7公里,便下山到达谷底,此处是一个三岔路口,右行去察隅,左岔到日东。从左道一直向内行走,经过草场、河谷、原始森林,到达日东村。日东村是从独龙江徒步到察隅的中转站,西藏察隅县最偏远的一个村庄,距中缅边境不到30公里,村内吃的用的都是马帮从察隅拉过来的。这是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地方,莽莽森林环绕着一马平川的草甸,坡脚下的篱笆房屋炊烟袅袅。

出发前,我做过一点有关察隅的“功课”,知道这里是“高原上的一片凹地”,峡谷幽深。据说以前这里由于地势偏远,加之气候温润潮湿、终年瘴气笼罩、蠹虫猛兽横行,所以在公元13至16世纪,成为西藏地方统治者放逐犯人的地方。实际上,“流放”到察隅的也不全是凶顽之徒,许多是能工巧匠,这个桃花源般的地方,倒成了他们绝好的避世之所。

察隅与缅甸和印度相邻,站在实际控制线我方一侧向南眺望,但见河谷渐渐宽广,森林依然茂密。察隅目前仍属军事禁区,双方口岸尚未开放,两边的居民亦不得自由往来。由于长期与世隔绝,使得察隅一些地方,还生活着一些相当封闭的种族。听当地人介绍,在靠近中缅边境地带,尚有好几个缅人定居点,他们既没有缅甸国籍,也没有中国国籍,属于典型的有家无国。

在察隅县城竹瓦根镇,我就见到了藏族小伙爱上缅甸姑娘的故事。党生,一个退役的藏族军人;永青,一个出生在缅甸没有国籍的藏族姑娘。由于永青没有合法户口,两人没法办理结婚手续,只能偷偷在一起。永青没有证件,他们的孩子成为“黑户”。为了生计,永青只能和党生住在一些偏远点的小村子,白天靠打点小零工维持生计,夜里躲在破烂不堪的屋子里。

纸终归包不住火,永青和党生的事还是被当地政府知晓了。当地政府先让他们定居下来,为他们申请了3万元资金盖了一座像样的房子,并积极为永青申请了中国国籍。2006年,永青终于拿到了中国国籍,他们不再东躲西藏。谈起此事,永青说:“大女儿上高中,每个月还有200元的生活补助,二女儿和小女儿也没有了学费上的担忧。”

在目若村进行简单的补给后,继续赶路,前方是一片宽广的草原,黑色的牦牛点缀其中,两畔山峦相伴,可以看见草场上有野花星星点点。两旁的美景依然目不暇接,平缓的山坡上是大片的草甸,藏式民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路旁,围栏由圆木建成,牛群、羊群在坡上时隐时现,沿途的景色如诗如画。

天开始下雨,只是小雨,却大大加剧了道路的泥泞程度。海拔落差不大的高山草甸上,错乱排列的溪流把原就不明显的泥路冲刷得更加惨不忍睹,近半米深的大水坑随处可见,若是下车行走,严重的水毁道路能让人直接把脚陷进泥里,车队小心翼翼行驶,经过一个急弯,前方的草原上出现了一潭翡翠般的小湖,在四周秋季彩色植被的点缀下极致秀美。

丙中洛是云南省境内公路的尽头,著名的茶马古道从这里穿过,是大香格里拉和三江并流的重要景区,图为怒江大峡谷里茶马古道上的牦牛和骡马。(张军/摄)

丙察察公路上突然遇到的大流沙几乎把道路封死。(杨健/摄)在通往察隅县城的公路上,两个采药人衣衫褴褛,竹背篓用背带挂在额头,里面塞着搪瓷茶缸,粗麻袋装着干粮、砍刀,还有挖草药的工具。他们用这些简单的装备,将在山里待一个多月。一个放牛人也从这里走进山中,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之外,有他和儿子筹建的一个养鸡场。因为怕人接触对规模养殖带来病菌,他们计划在与世隔绝的群山中生活两年。远处村庄中孩子的叫声,修路的马达声和山中微微颤动的万叶千声,形成一种轻微的共振。这里没有到达新秘境的光荣,也不再有法外之地的传奇,确有一种永恒,但不属于旅行者的东西,存在于看似平常的深山一角。

我们到达察隅县城时,已是华灯初上,下榻在温泉宾馆。县城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上从杂货店到超市,从小饭馆到大酒店一应俱全。

察隅县城虽小,但颇有些现代气息,有桑拿可洗,有网吧可泡,有卡拉OK可唱。察隅县的温泉宾馆,从后山上引下温泉水,可治愈多种病症,保健强身。润润的风抚过面颊,温暖中体会着呼吸的舒畅,泡在可治病的泉水中,暖暖的舒适感,让我留恋忘返。

西藏许多城市都和水有关,察隅县城也不例外。察隅河由北向南从县城西面流过,到印控区后转向西去,汇入雅鲁藏布江下游布拉马普特拉河。在县城西面的察隅河上,架有一座较大的水泥桥,每到傍晚,县城的人们都喜欢在桥上散步。夕阳从群峰的间隙斜射过来,整个察隅河河谷沐浴在一片红色的光影中,给人一种佛国圣地的庄严感。

察隅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相对高差达3600米,典型的高山峡谷和山地河谷地貌,独特的亚热带气候,造就了察隅“一山有四季,四季不同天”的神奇自然景观,使察隅有着“西藏小江南”的美誉。

察隅县城海拔2300米,又处在峡谷地带,即使是4月,县城的气温也已接近20多摄氏度,吹着傍晚凉爽的风,坐在台阶上喝啤酒,吃两元一串的烧烤,然后去夜市看看,和卖香菇的商贩讨价还价,抓一把察隅盐煮花生放进嘴里,听一首《快乐僜人》的乐曲……所有的私心杂念,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清晨,站在高处远眺,整座县城被晨雾萦绕,未曾苏醒。间或传来几声狗吠鸡鸣,更添神秘和憩静气氛。沿河而建的房屋错落有致,晨雾轻纱般飘荡其间,恍如仙境。“察隅”,藏语意为乱石谷。也许因它位于西藏高原最南端,东喜马拉雅山与横断山结合的地方,山高林密,人迹罕至,过去看到的只有乱石罢了。如今,察隅县城怎么看都不显得杂乱无章,旧貌新颜早就更替,唯有察隅河水终日哗哗地流淌,总流不尽,总停不住,默默观察、见证着这里的经济和社会发展。

斑斓的古玉牧场

我们沿着察隅河走进上察隅镇,位于镇北的阿扎冰川不容错过。作为我国海拔最低的海洋性冰川,阿扎冰川也是世界极为罕见的森林冰川景观,雪线海拔只有4600米,长20公里。其中,冰川前沿部分深入原始森林区长达数公里,犹如一条银色巨龙穿行于绿色海洋之中,被称为“绿海冰川”。从冰川末端到顶部,海拔高差达6000米以上,这条势如巨蟒的冰川,蜿蜒飞舞于寒山空谷之中,千姿百态,蔚为壮观。

在阿扎冰川做短暂停留,我们便返回了察隅县城。经过短暂休整后,沿着察(隅)然(乌)公路,进入察隅北端的古玉乡政府,已近黄昏,晚上,我躺在古玉兵站的军用床上,许久不能入眠,峡谷的风在呼啸,林涛阵阵,山谷中,回荡着昂桑曲轰隆隆的流水声响。

清晨推开窗,是个春季常见的阴天,高耸的雪山云雾缠绕,山林浓绿饱和。徜徉到乡政府所在的古井村,这片雪山环绕的坝子放牧着牛羊,三两处错落的村舍围着栅栏,绿油油的青稞田边桃树摇曳、开满繁花,盎然的春意播撒在每一个角落。

走到村子高处,爬到扎西顿珠家二楼的平台俯瞰村子,雪山下的坝子桃花夭夭,炊烟袅袅,诗情画意。掩映在桃花中的全村唯一两层建筑,是小学综合楼。中午放学时,一群戴着鲜艳红领巾的孩子跑过花荫下的青稞田,见到我立即站立敬礼,大声叫叔叔好。我们随一个叫扎西的孩子来到他家,房前桃花依依、溪流潺潺。扎西不到8岁,每天得走10多公里山路上学。我拉着他小小的手,心里不再是邂逅世外桃源的那种激动,而更佩服他的毅力。

我们向东折向古玉村,再走进海拔近4000米的一处夏季牧场时,我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鲜花铺成的地毯。这里的花朵不大,花枝也不高,但却密密麻麻。最迷人的还是色彩:红、黄、蓝、白、紫……

经过一处高山牧场,石头垒就的简易窝棚里,藏族姑娘巴桑措姆正在烧水做饭,对于我的突然闯入,她有些手足无措。当气氛融洽后,她倒上一杯酥油茶,不停地叫我喝。巴桑措姆穿着非常时髦,上身T恤,下身牛仔裤,脚上是运动鞋。她读完小学后,便没有继续念书,每年夏天到山上来放牧。

当天晚饭,是在一户农家吃的,有牛羊肉和几样叫不出名的山野菜,还尝到了当地有名的“石锅鱼”。疲惫的体内灌入两碗青稞酒,倒在农家藏毯上,闻到一股烟熏味,感到似曾相识的亲切。

第二天,我们沿着溪谷往下走,路边一间孤零零的杂货店,是一位河南少妇开的小店。我购买了两包方便面,还有一瓶矿泉水,回报我的是一番热情的讲述。她说起她和老公为什么来到这里过起隐居生活,又询问我怎么来到这僻静的牧场。也许是很长时间没同外面人交谈,她的话特别多。我很想问她是否会感到孤独,可我没有问,因为我心里早有了答案。

开杂货店的河南少妇挽留我多坐一会,我说我得走了,需要收拾东西,还得去看古玉的赛马节。当我走出这家杂货店时,说不清楚为什么,有了一种茫然酸楚的感觉。

古玉处在茶马古道上,有着悠久的赛马历史,每年春季,乡里都会举办赛马活动。赛马节为期三天,人们在赛马场的四周支起帐篷,一家老小在帐篷里说笑着、品尝着美食,等待着赛马节的开始。开幕那天,察隅县塔巴寺的僧侣会举行诵经祈福仪式,祈祷赛马期间人马平安。

诵经祈福仪式结束后,在现场群众的期盼和欢呼声中,在五彩的经幡围起的赛马场内,骑士们开始了马术表演。这是考验骑士技艺和胆量的时刻,有的会在奔驰的马背上倒立,有的则张开双臂迎风奔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给观众带了一场视觉的盛宴。

从古玉牧场往上看,不远处高山上,屹立着一座藏传佛教格鲁派寺庙。这就是桑昂曲林寺,又名塔巴寺,汉语译为密宗法轮寺。桑昂曲林寺始建于1648年,已有近400年历史,是一座有渊源的寺庙。

相传,五世达赖喇嘛曾有梦兆,为使生活在察隅这片地方的人们生活幸福安康,他安排弟子第四世第穆呼图克图拉旺,旦白坚赞前去建一座密宗寺庙。拉旺曾随五世达赖进京朝觐顺治皇帝,被赐予大国师称号,他详察了当地的地势地貌,观察到此处有蛇山、魔山和护法神山,特别黑石山的魔山上有妖魔聚集,极似人的手背,拉旺当即决定在手的关节处建桑昂曲林宗(县),手背处建桑昂曲林寺。

据说,修建寺庙时,拉旺请了许多能工巧匠,带了许多金银珠宝,此地的2900户群众出人出物出力。因此,旧时的桑昂曲宗城和寺庙修建得极为精致,在康区一带影响很大。如今,桑昂曲宗寺依在,而古城经过历史的冲洗,已成为一片废墟,变成了仅供后人凭吊的遗址。

西藏最大堰塞湖

从古玉牧场出发,爬过一段长长的陡坡,回头弯一个接一个,转个没完。坐在越野车上,颠簸摇晃中我不时举起照相机抓拍沿途美景。我们正在翻越察隅县与八宿县交界处的德姆拉山。冬天的积雪,在夏天渐渐消融成一条蜿蜒涓细的溪流。

德姆拉海拔逾5000米,作为青藏高原主体——西藏高原东部的一座屏障,高耸山体挡住了从印度洋吹来的湿暖气流,同时阻止了西藏高原寒流南下,使山南面的察隅处于亚热带气候,成为西藏的鱼米之乡。

翻过德姆拉山,回头弯也一个接一个。行驶不多久,前面豁然开朗,一片湛蓝的湖水出现在眼前,这是明珠般美丽的高原堰塞湖——然乌湖。

第一次到然乌湖的人都会觉得,它仿佛瑞士阿尔卑斯雪峰冰川和中国九寨沟溪水的结合。这里风景之美就连踏足地球三极的科学家也终生难忘,中科院地理所的张青松教授曾在考察日记中写道:“然乌湖畔如诗如画的景色令我一下子忘记了旅途的劳累。那陡立的高山、雪白的冰川、碧蓝的湖水、绿茵的草场、飘曳的白云、葱郁的森林,无不展现出纯天然的美。”

虽然这里属昌都八宿县管辖,却是去察隅的必经之处,同样纳入了林芝旅游路线规划。公路沿着狭长的湖岸曲曲弯弯,穿行在浓郁的原始森林之中,有的地段开阔,有的地段壁立,山与水相互回环。湖边还有厚厚的冰层,爆着条条冰缝,湖心已是碧波荡漾,跳跃的碎流闪动着浮光。

在西藏上了书的612个湖泊中,然乌湖算不上什么,但在堰塞湖中,然乌湖却是第一。《西藏高原湖泊的成因》一文说西藏湖泊有三种:一种是内地壳断裂而成的,叫构造湖;一种是由冰川挖蚀的槽谷碛塞而成的,叫冰川湖;一种是由山体崩塌泥石流堵塞而成的,叫堰塞湖。

大约200多年前,一场连续数天的暴雨,导致伯舒拉山崩塌。巨岩伴着碎石、泥水冲向沟谷,帕隆藏布被阻断,水位升高几十米,淹没了谷底的原野,变成20多公里长的水域,形成了今天的然乌湖,至今巨大的堆积岩块仍堵塞在湖口谷地。在西藏堰塞湖中,然乌湖面积最大,22平方公里;海拔最高,3850米。

然乌湖畔西南有岗日嘎布雪山,南有阿扎贡拉冰川,东北方向有伯舒拉岭,四周雪山的冰雪融水构成然乌湖主要的补给水源,并使湖水向西倾泻形成西藏著名河流雅鲁藏布江重要支流——帕隆藏布的上源之一。

然乌湖边,是一大片碧草如茵的草甸,连同碧蓝的湖水、白雪皑皑的雪峰,景色如诗如画。狭长的然乌湖向西蜿蜒十余公里逐渐收缩成一道河谷,随季节的不同,河水也呈现出或碧蓝或青绿等数种颜色。河道中许多岩石和小岛点缀其间,湖面上春季树影婆娑秋冬薄雾弥漫,四季美景都会使人如进梦幻之境。湖边山腰上则是莽莽的森林,再往上是杜鹃和灌木丛林带;山顶则是终年不化、重叠起伏的雪山。

然乌湖北面有著名的来古冰川,冰川延伸到湖边。冰雪融化时,雪水注入湖中,使然乌湖有丰富的水源。来古冰川为世界三大冰川之一,是帕隆藏布的源头。

然乌湖景色如诗如画,可藏语的意思却有些可怕,竟是“尸体堆积在一起的湖”。这里有个神话故事:相传湖水里住着一头水牛,湖岸上生活着一头黄牛,两头牛互不相让,时常互相顶着较量。两头牛死去之后,尸体化为湖岸两边的大山,然乌湖就夹在两山之间。民间传说虽是神话,但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地理学家告诉我们,然乌湖是三头“牛”顶撞角力的结果。这三头“牛”

就是喜马拉雅山、念青唐古拉山和横断山脉。

这里的每座山峰都顶着薄薄的一层雪,从两峰之间的垭口流下一条条棉絮般的带冰的小河。沿湖边向上游进发,时断时续的然乌湖每一段湖面都呈现出不同的蓝色。因为林木茂盛,这里的藏族民居都是用木头搭建的,因为怕散养的牦牛啃吃,晒青稞的木架子都有两人多高。河谷里地势起伏不大,村庄农田多建在靠近山边的高地上,低处是小河以及涨水时就会被淹没的大片湿地。

沿着河谷一直向下走,路边的景物不断变化。在越靠近湖下游、人口较多的地方,地面上的狼毒花就越多。狼毒花有红有粉,非常漂亮,但它是一种有毒的野草,牲畜不能吃,如果放牧的牛羊过多,好牧草被吃尽了,狼毒花就会多起来。越往湖上游深入,村庄就越少,狼毒花也逐渐消失,被矮矮的小报春花替代。

过了然乌,川藏公路就拐弯向北,形成了一个三岔路口。我们沿着川藏公路,驶入通往波密的柏油路上,结束了丙察然公路之行。

从然乌镇至波密县扎木镇,顺帕隆藏布江而下,沿途小桥、流水、湖泊、牛羊、草场、木屋、雪山……我不由得想起一位外国友人称赞“林芝是西藏的瑞士”,而察隅通往波密的风光,则属于“瑞士中的瑞士”。然乌湖位于八宿县境内西南角的然乌乡,是因山体滑坡带来泥石流堵塞河道形成的堰塞湖。然乌湖因为紧靠川藏公路,而为许多走川藏线旅行的旅行者所熟知。(格桑次仁/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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