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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你。香格里拉

时间:2024-11-07 07:51:35

龙龙坝。进入亚丁的门户。

r很多的背包客。随处可见色彩鲜亮的冲锋衣。

r这原本是个隐没在雪山和草原深处的小村落,只有十来户人家。简单的藏式小楼。没有自来水,电源只够点燃几盏昏暗的白炽灯。家家户户都开起了客栈。

r选一户门前开阔的藏家入住。二层小楼,房间在二楼。陡而窄的梯子通向一个四方的开口,上去,竟是一天台。天台一边是房间。另一边,没有遮挡。你看到了仙乃日,三怙主神山最高的一座。积雪的山峰倏然出现在眼前,猝不及防。那么近。伸手可触。

r是你在图片上看到过的雪山。如屏风般展开,顶部波浪般起伏,没有尖顶。柔和圆润。前面有遮挡,看不到全部,只是雪山靠近顶部的一部分,依然被震撼。真美!

r你说,晓汐,快来看,仙乃日。

r大家都跑过来,静静地站着,无声地望着前方。

r房间很暗。对面墙上一扇很小的窗,看见一角蓝天,些许山峰。房间里有三张床。大胡子被安排在隔壁一间堆满被褥杂物的仓库里。

r你放下大背包,掀开被褥,赫然看见一条铅笔那么粗,三四厘米长的软体虫子在床上蠕动着。吸一口气,平静一下,抽出几张纸巾,捏住那软绵绵的小东西,扔到了天台外面。

r在漫长的旅途中,你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性别。带了睡袋,只要有一个挡风避雨的角落,就能入睡。那个每天早晚都必须洗澡,四星以下酒店不住的有洁癖的女子,留在了时光的深处。与你渐行渐远。

r她不再是你。

r一条简易的泥土小路。伸向峡谷的深处。

r两旁是树林和山坡。雪山的白色尖顶时隐时现。你们步行去冲古寺。小路上滚落着马粪和其他动物的粪便,你小心地寻找着干净的地方落脚。有骑马的游客经过,马蹄踏碎了那些一团团的粪便,便在地上散落开,沾上水,成为泥泞的一摊摊。满地都是,怎么也难以避开。你索性不再看,大步地向前。踩到什么就什么。好在你的登山鞋性能良好,高帮,厚底,不透水。

r林子开始变得稀疏。小路的前方,像一个喇叭口一样,突然开阔起来。大片金色的草地涌入眼帘。

r草地的中央,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写出一个大大的S形状。河水清澈,能看到小鱼在水底游动。水流快速无声。如滑过身体的丝绸,飘逸地滑向远方。

r视线的尽头是那座叫央迈勇的雪峰。尖尖峰顶,直刺苍穹。雪白的山峰,映衬着高原的蓝天,耀眼夺目。转过头,又看见了夏诺多吉。然后,在右边,是你们刚刚在龙龙坝看见的仙乃日。

r山叠着山,山倚着山。雪山威严静默,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屹立着。那么近,却又是那么远。你无法进入她,只能远远地仰视。草地的边缘是舒缓的山坡,视线往上,能看见高处的海子。碧绿碧绿,白色的云朵飘浮在海面上。山坡上有五彩的经幡飞舞。

r你看见牛羊低垂着头,散淡地嚼着青草。牧羊人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他把帽子遮在脸上,悠闲地吹着口哨。一个古铜色皮肤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背着背篓,寻寻觅觅,在捡拾牛粪。

r小路上络绎不绝的游客,被这突然的空旷淹没,成了远处稀疏微小的人影。听不见声音,只有越来越小的身影。

r鸟儿在空中飞过,留下一声短促而清亮的鸣叫。偶尔,会传来羊儿绵长慵懒的哞叫。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诵经声和法鼓、法号声,如清风拂过,似有若无。稍纵即逝。

r如此静谧,安详。

r就是这里,香格里拉。你脱口而出。

r旁边的一个藏族小伙子笑着告诉你,这是洛绒牛场。冲古寺。

r你看见一座有些衰败的小庙在右侧山坡上。寺庙的边上,有几间简易的棚子,住了一些人。你知道,之前,冲古寺是背包客的营地,而今营地被取消,冲古寺的简易棚子也马上不能再收留住客了。这一片正在景区化,你不知道几年以后它会变成怎样。

r当游客蜂拥而至的时候,香格里拉便不再存在。

r你向冲古寺走去。藏族小伙子一直跟在你身边。小伙子非常英俊,像哪个电视里的偶像明星。只是他健康黝黑的皮肤,配一身藏族服饰,比偶像明星更多了一些自然的男性的力量感。

r他说,你要导游吗?你问他,导什么呢?他说,给你带路呀。你说你不去远处,就在周围转转。

r那我带你去参观寺庙吧。

r这座寺庙有多少年的历史了?属于藏传佛教哪一派?供奉着哪位菩萨?你有一连串的问题。

r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这个,我不知道……

r你大笑。这都不知道,还当导游?你长那么帅,还是去当明星吧。他突然停住脚步,很认真地问你,你知道怎么才能当上明星吗?

r你被问住了。也停下脚步,很认真地想了想,对他说,我不是太清楚。或许,考电影学院是个途径,或者,参加选秀也是个途径。考电影学院,你得参加专业考试和文化课的高考。选秀,大概需要花好多钱吧。他眼睛里的光亮黯淡下去了,咬了咬嘴唇,嘟哝着说,电影学院我考不进的。参加选秀也没那么多钱。

r你上过学吗?你问他。他说,我读完了初中。

r那现在干吗呢?现在,在这里当导游啊?请你的人多吗?还好啦,旺季会多一点,带他们去爬山,去牛奶海珍珠海,远的还翻过山那边去。

r你突然很想给他一个机会。

r已近傍晚。去牛奶海珍珠海是来不及了。附近,实在没什么可导的。你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他问你,怎么了?

r你说,真的来不及去牛奶海珍珠海了。他笑得阳光灿烂。说,姐姐,我没事,陪你在附近走走,不要你钱。

r寺庙很小,一座两层楼房。大殿,经堂,僧舍,都在一起。后面有一片残垣颓壁。你喜欢这样的废墟。似一段被凝固的历史。你在断墙边徘徊穿梭。你在坍塌的土堆石块上坐下。你在废墟之中,却又在历史之外。那是另一个维度。那个维度里,那些僧人们,是否也在触摸今天,探究站在历史之外的你和身边的这个英俊男孩?或许,在平行的世界,你们正擦肩而过。

r小河上的桥,是用几根木条搭起来的。上面插满了经幡。五彩缤纷,迎风飞舞。你站在桥上,看远处的雪山,看脚下的流水。极目四望,你一直没有找到你的同伴们,这块看上去并不大的草地,散布其间的所有的人都那么小,小得分辨不出谁是谁。你们过了桥,往山坡上走去,在高处,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阳光流动,听风儿掠过。

r陪着你的一直是这个藏族小哥。他不再问怎么才能当上明星,只是当你的目光停留在哪里时,他会告诉你,那座山峰叫什么。这条河流叫什么。

r不说话的时候,他会唱歌。看着远方,自言自语般地唱。他唱庞龙的《两只蝴蝶》,唱齐秦的《外面的世界》。也唱郑钧的《灰姑娘》,还有许巍的《蓝莲花》。

r你说,唱得真好。他说,真的?你喜欢听吗?

r你说,喜欢。但我更想听你唱藏族歌。

r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轻轻地唱了起来。歌声缓缓响起,渐渐进入高亢清亮的音阶。

r……

r骑着马我本想走天涯,却发现这里就是我的家

r草原上绽放着七彩花,悠悠传来馨香土泥巴

r哦,香格里拉,美丽的香格里拉

r……

r你圣洁的遥望着神秘的拉萨

r倾听我,埋在心底的情话

r你是我见过最洁白的哈达

r哦,香格里拉。我心中永远的家

r……

r一遍又一遍,他重复地唱着。深情。悠扬。你在歌声里听到了这个年轻人对家乡的热爱和自豪。

r你被这歌声感动,双眼湿润。转过头去,看着远方,山峦间升腾着一片雾气。

r太阳在一点一点偏西,颜色转成了橙红色。雪山的顶上,呈现出迷人的金色。气温下降,你说,该回龙龙坝了。他说,我也该回去了。

r他和你一起走完这四公里的山路。分别时,你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iPod,递给他。你说,送给你。

r他摇摇头,这个不好的。我说过不要你钱的。你说,不是给你的报酬。是,留个纪念吧。谢谢你陪了我一个下午。你把iPod放在他的手上。说,寂寞的时候,用它听歌。

r他把挂绳套进脖子,塞好耳机,满脸欢喜。你们挥手告别。走了几步,他又回身说,晚上来跳舞吧。他指指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你看见那儿搭建了很多帐篷。各种灯光。节奏欢快的音乐声。还有很多人。

r黄昏降临,黑天鹅绒一样的暮色浸透了山峦。暮色中的山脉呈现出新的光辉,藏蓝色的天空尽头,朗月孤悬,柔和的光洒遍了所有的雪峰。

r吃过晚饭,你和你的同伴们站在天台上,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和美好。

r远处的谷地里,传来隐隐的音乐声。大胡子说,他刚刚去看过了,那一片临时帐篷是因为国庆长假客人多,村里不够住宿而搭建的营地。那些背包客和村里的年轻人一起在跳锅庄。晓汐问你,去吗?你摇摇头。你说,好不容易逃离了喧嚣,我不想往人堆里凑。岚妹妹说,明天我要去爬山,我得早点休息了。

r没有洗漱的水。房东指指门口的一口大缸,说那个水你们可以用来洗脸。你过去一看,头灯照射下的水缸里,密密的浮游生物在水中游动。谁都没敢用这个水来洗脸刷牙。用了一瓶矿泉水刷牙,用湿纸巾擦擦脸,便钻了睡袋。

r月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子,流淌进来。你睡不着,想起了拉姆。你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抵达墨脱。漫长而艰辛的徒步,途中充满的危险,在抵达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最终完成这样的旅途。

r你想象着她背着大背包翻越雪山,穿越蚂蟥肆虐的丛林。你又似乎看到她正在雅鲁藏布江湍急水流边的悬崖上攀爬。岩石,湿滑的泥路,咆哮的江水。你的心莫名地抽紧,浓重的不安情绪袭来。辗转反侧。

r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去。梦中看见拉姆笑眯眯地向你走来,你想拥抱她,伸出手去,却够不到。她远远地站住,向你挥挥手。然后像电影镜头那样,快速地向后退去,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倏忽消失。你大声地喊,拉姆……

r惊醒过来,天已微亮。

r你起来,走到天台,拿出手机拨打拉姆的电话。

r听筒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你知道,去墨脱的途中没有信号。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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