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战争相反的是音乐。到任何一个遥远的国度,每闻音乐,尤其是童年时代就谙熟的音乐,便似于迷航的风雨之夜,蓦然靠着了故乡的埠岸,仿佛有人在雨丝风片中等着我回家。
公寓的地下室中有个打杂工的美国老汉,多次听到他在吹口哨,全是“海顿爸爸”“莫扎特小子”,没有一点山姆大叔味儿。我也吹了,他走上来听,他奇怪中国人吹出的口哨竟也是纯粹的维也纳学派味儿。
这里面有件超乎音乐的、亟待说明的重大悬案:人的哭声、笑声、呵欠声、喷嚏声世界一致,却怎会形成那么多种盘根错节的语言?动物们没有足够折腾的语言,显得呆滞,时常郁郁寡欢;人类立了许多语言学校,却也沉寂,闷闷不乐地走进走出。生命是什么呢?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连远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哥伦比亚的倒影》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