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个不同视角的长征叙事
2016年是中国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这是宣传红军事迹和歌颂长征精神的最好时机,各类主流媒体都在利用自己的平台优势“讲好长征故事”。电视作为重要的传播媒介,利用电视剧、纪录片等形式参与宣传长征纪念活动是可行的,也是最有优势的。2016年10月,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公布了十一部红军长征主题电视剧,并将其列为“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重点剧目”进行官方推荐。这些电视剧包括《红星照耀中国》《三军大会师》《长征大会师》《绝命后卫师》《骡子和金子》《我是红军》等,在中央电视台和各地方台陆续播出。这些长征题材电视剧中,一部分是以长征中的突围和会师为主线,比如《长征大会师》就是通过全景展现长征六次会师从而串起主线;《三军大会师》以甘孜会师、会宁会师和将台堡大捷等长征途中的重要历史事件为重点;《十个连长一个班》选取了四渡赤水这一事件,以事件前后红军的经历为重点;《我是红军》则讲述了一位富家子弟为报仇而参加战斗、继而成长为红军战士的故事。
可以说,这些长征题材电视剧都能从其他革命剧中找到相近的模式,故事路径观众也比较熟悉。因此长征题材剧需要有新面孔出现,要从不同角度挖掘长征所蕴含的精神内涵,从不同切入点讲述长征故事。《骡子和金子》在长征题材剧中独树一帜,其边缘人物的长征视角、革命主题之外的价值观,使该剧受到更多人的喜爱。该剧突破了传统的宏大叙事,也突破了就事说事和流水账式的讲述模式,对长征主题进行细化垂直呈现。整部电视剧摆脱了对历史大人物的重复演绎,以小人物的故事为线索,使故事呈现方式不受传统限制,拓展了创作空间。它遵循了“越是个人的,就越是民族的”这一艺术规律,意在透过个人挖掘民族精神和特性。比如主人公骡子,剧中主要以他处理不义之财的价值观和实际行动来呈现中华民族在生死存亡背景下却能绝地而生的伟大信念和精神内核。电视剧没有把骡子塑造成一个高大上的革命者,而是刻画了一个在战乱年代仍坚守基本价值观念的普通中国人,这种人物形象具有比单一的革命者形象更长久和丰富的艺术生命力。
二、对长征精神的另类诠释
“大历史+小人物”的叙事模式有两个重要因素,第一是必须有形象鲜活的主人公,第二是能将小人物与大历史有机地融合在一起。《骡子和金子》就具备了这两个条件,使这种模式服务于人物的命运走向和长征大历史的演绎。主人公骡子不同于一般革命题材剧中的人物,最初的他没有革命理想,没有政治目标,甚至不知道部队闹革命是为啥。但是电视剧却以他执拗的还金经历串起了红军长征这一大历史事件。骡子的“一根筋”形象正是这部剧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如同《士兵突击》中许三多的“不抛弃,不放弃”形象一样,深深感染了观众。骡子坚持做人信守承诺的精神品格,看起来和长征这一关乎民族危亡的大事件关系不大,但其背后的精神支撑却是一致的。
《骡子和金子》这部剧从标题、主人公再到故事线索、剧情场景都很新颖,让观众眼前一亮。该剧对骡子这一角色和形象的塑造方式非常大胆,富于想象力。骡子的人物形象与革命者的高大上很不相符,他在出场时就表现得很离谱,大喊着他的“黑伢子”,根本不讲理,在利益面前更是显得俗不可耐。他的入伍也与普通人不一样,他不是带着国恨家仇,而是出于买卖误入了革命队伍。这样的人物安排,是观众想不到的,但就是这样一个和革命不沾边的人,因为发现大量不属于自己的黄金,从而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轨迹。剧中的骡子是一个信守承诺的老实农民,他执着地要赶上队伍,把队伍让他拖运的黄金送到主人手里。在寻找队伍的过程中,他经历了“九死一生”,但“答应了的买卖就要守信履约”这样一个淳朴的信念,却让他经历艰难困苦,一路追赶红军队伍。在这“九死一生”的履行契约过程中,骡子自身也在慢慢转变,他开始了解红军,并最终在陕北加入了革命队伍。剧中的骡子经历了多重战争,从而逐步自觉认同革命,也正是在骡子个人的精神蜕变中,该剧完成了对长征精神的另类诠释。三、对革命命运和个人命运的复调化处理
巴赫金的复调理论认为“在复调艺术作品中由不同的人物及其命运所构成的统一的客观世界,并不是在作者的统一的意识支配下一层一层地展开的,而是众多的地位平等的意识(主人公)连同他们各自的世界被结合在了某种统一的事件之中”。他的复调理论影响深远,并被包括小说在内的多种文艺形式借鉴。电视剧《骡子和金子》就受到了复调理论的影响,编剧在处理革命命运和个人命运时体现了明显的复调效应。电视剧《骡子和金子》是在小说的基础上改编而成,小说作者罗宏谈到创作思路时说:“长征照亮了一个江湖故事,如果仅仅写一个马夫经过千难万险去还东家的金子,顶多是个猎奇的江湖故事,而骡子还的是红军的金子,走的是红军的道路,于是江湖故事就被史诗照亮,从而具有宏大气度。”这说明复调理论已经隐藏在作者的潜意识中,在长征题材作品的创新过程中,《骡子和金子》打破了之前同题材作品的“单调”叙事。
电视剧《骡子和金子》在编剧和导演的再创作中,没有弱化故事的复调性,使电视剧表现出鲜明的复调色彩,从而给观众带来新鲜的收视体验。在剧中,红军队伍浩浩荡荡的集体长征与骡子一个人单枪匹马、孤立无援的个人长征,通过各种场景的渲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按照巴赫金的复调理论,我们可以说电视剧呈现出的长征图景是普通观众难以想象的,因为在剧中红军的集体长征与骡子的个人长征是两个平行事件。骡子的个人长征是主线,红军的集体长征是故事的副线。剧中骡子的个人长征也更有吸引力,在这种对比中电视剧展现出巨大的艺术张力。在故事推进中,红军长征这条副线并没有抢戏,一直起到作为骡子个人长征背景的作用;另一方面,骡子跟随红军的长征路线艰难前进,这两条线积极互动,共同推进了情节的发展,这就大大区别于当下那种简单将个人命运融于大历史中的革命题材剧。剧中,骡子的行为逻辑不同于革命的逻辑,他按照一个传统马夫的经营诚信规则行事,即“赶脚的人,就要人在货在”的诚信原则,就是按照这种原则,他和红军队伍一起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个体的骡子和群体的红军由此结合在了统一的长征事件中。电视剧《骡子和金子》通过加强复调性,将红军的革命命运和骡子的个人命运有机地融合起来,在近年来的革命题材剧中让人眼前一亮,使电视剧走出了革命剧“叫好不叫座”的困局,获得了良好的收视效益。
四、电视剧视听语言的艺术风格
随着全媒体时代的到来,观众在欣赏一部影视剧的时候,不再单纯看故事的精彩,开始重视电视剧的视听语言,而视听语言的创新也成为电视剧创作的重要内容之一。电视剧《骡子和金子》不仅在长征叙事上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而且通过视听语言的精心设计,把革命浪漫主义和革命现实主义有机融合在一起。电视剧《骡子和金子》为了加强故事的传奇色彩,在故事演进中对骡子所经之地的地域色彩进行了重点描述。剧中,那些彝族、藏族地区的剧情都带有格外吸引观众的民间传奇性和地域奇观性,从而为长征这种严肃、宏大的革命题材增加了民间传奇叙事的成分,满足了当下观众的心理期待,也让这部革命剧的美学维度拓展到视听审美领域。
该剧的视听语言将革命浪漫主义和革命现实主义融合得颇为巧妙。电视剧一开场,主人公骡子就被打仗的炮声震得听觉顿失,看起来像一个聋子。骡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战争在眼前上演,士兵们在拼命地冲杀、大炮在猛烈地轰炸,这一静一动两个强烈对比的场景被放在一起,从而把战争的残酷表现得格外真实。在一些情感色彩较浓的剧情上,该剧也很注重视觉语言和听觉语言。比如,花姑被云中飞打晕后,骡子以为心爱的人已死,于是为她举行了水葬。该剧把骡子水葬花姑这一幕拍摄得既美丽又有诗意,观众看到在青山底下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头盖红纱的花姑躺在花草覆盖的木台上顺水而下。青山、绿水、红纱、花草等视觉元素衬托着花姑与骡子纯洁的爱情和永别的悲伤。这种唯美又伤感的场景设计,在以往的革命题材剧中是很少见的。《骡子和金子》在音乐的运用上也很有特色,例如在开篇主人公骡子心急火燎地寻找自己走失的骡子时,剧中配了一段幽默、喜悦的唢呐声和戏曲音乐,以此衬托骡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心情;再如骡子与花姑在彝族寨子结婚时,剧中安排了具有民族特色的音乐来衬托喜庆的气氛,丰富的音乐元素对于当代观众来说很有感染力,也较好地突出了电视剧的主题。
(作者单位:浙江横店影视职业学院/责编:谈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