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内战7年至今,战争的残酷和民众的悲惨早已令世界震惊。内部本已矛盾重重,加上外部势力纷纷介入,叙利亚危机呈现难以摆脱的复杂性和脆弱性,虽屡次出现和平曙光却始终无法找到有效解决方案。
当前,再次洗牌后的叙利亚局势似乎又到了一个新的关键阶段,争夺主导权的斗争更趋激烈。
看似占据战场优势的叙利亚政府将进一步掌控全国局势,反对派颓势更趋明显,但冲突仍然看不到尽头,而且还有可能随着外部大国的强势介入而出现新的重大冲突,也再次反映了外部大国决定叙利亚局势发展走向的基本现实。
叙利亚国内交战各方沦为代理人
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反对派武装蜂起,派系林立,鱼龙混杂,或独霸一方或相互勾连,加之极端恐怖组织的崛起,政府军、反对派武装与恐怖组织的多方混战不断上演,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内战的血腥和复杂程度不断上升。
各方势力都不愿轻易停下以暴制暴的脚步,并纷纷引入外部势力以增强自身力量,在加剧国内形势复杂化和惨烈度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沦为外部大国的代理人。
作为“棋子”的各派势力由于需要外部资金、武器、外交资源的持续输入,很难独自掌握自身命运,其政策和行动均不得不受控于外部大国,甚至受到多个外部大国的不同层次的影响。
虽然各方已看到战争无法完全解决问题,和平曙光多次出现,国际社会推动的多个和平进程也取得一些进展,但终因立场对立与利益纠葛而陷入停顿,军事冲突依然持续。特别是受到外部对抗性势力的牵制或操控,每次和谈取得进展也往往伴随着新一轮的冲突。
地区大国狂刷存在感
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中东地区大国沙特、伊朗、土耳其、以色列以及其他国家如约旦、卡塔尔、黎巴嫩等中小国家均不同程度地卷入其中,将叙利亚作为实现自身地区和战略利益的博弈场。
对于伊朗来说,叙利亚是贯通“什叶派走廊”和扩大地区影响力的关键所在,并牵涉到本国的安全稳定。因此,伊朗是叙利亚巴沙尔政府最为坚定的外部支持者,通过真主党、什叶派民兵以及直接派兵参战等多种形式成为叙利亚战场上最具决定性的地区大国力量。
沙特等阿拉伯君主制国家主要支持逊尼派伊斯兰势力,谋求推翻与伊朗交好的巴沙尔政权,通过资金和武器输送支持反对派武装对抗叙利亚政府。
土耳其的首要目标经历了从推翻巴沙尔政权到遏制库尔德人势力的转变,当前在继续支持“叙利亚自由军”等反对派武装的同时,着眼于在叙利亚北部建立缓冲区。土耳其已经直接出兵在叙利亚北部占领了部分地区,并伺机东进以加大对库尔德人的打击。
以色列的目标更为单纯,既不支持叙利亚政府,也不支持反对派上台,躲在幕后密切关注叙利亚局势的发展,其更为关心的是伊朗在叙利亚的势力上升特别是军事存在的加强,因此不时发动空袭行动加以牵制。
中东地区大国争相扩大在叙利亚的影响力,并将大国矛盾投射到叙利亚冲突之中。其中最为主要的是沙特与伊朗之间的地缘和教派冲突,以及仍相对不太凸显的以色列与伊朗之间的对抗。看似占据战场优势的叙利亚政府将进一步掌控全国局势,反对派颓势更趋明显,但冲突仍然看不到尽头。中东地区大国在叙利亚陷入相互对抗而难以轻言撤出,从而使叙利亚国内矛盾尖锐化、冲突复杂化、博弈长期化,成为延续叙利亚乱局的助推者。
美俄才是“超级玩家”
美俄是叙利亚战场上的“超级玩家”,在叙利亚冲突中各有支持对象或代理人。
无论是叙利亚国内冲突各方,还是卷入其中的地区大国,其军事行动的边界和效果往往最终取决于美俄两方的态度和行动,两国也最终决定着叙利亚国内的总体战略态势。
叙利亚政府能够反败为胜并进而控制全国大部分地区,俄罗斯在其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不言自明。近期,叙利亚政府军东古塔战役的取胜就离不开俄军的强力支持,而伊朗势力的上升也有赖于俄罗斯带来的战略格局变化。
反对派武装包括库尔德人在武器装备、培训和情报等方面依赖于美欧大国的支持。沙特等海湾阿拉伯国家军力有限,主要依靠资金以及武器输入对反对派进行援助,战场行动必须通过盟友美国的支持来进行,这也是特朗普政府能够从它们那里收取新“保护费”的根本原因。
土耳其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虽然如火如荼,但从根本上来说也受制于美俄的政策态度,没有美俄的默许,很难想象土耳其军队能够直接攻占阿夫林地区。同样,虽然土耳其多次扬言要进攻曼比季地区,但在美国不松口的情况下也只能嘴上说说而已。
从美俄战略目标与博弈态势来看,近年来俄罗斯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持续恶化,从乌克兰危机到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再到英国间谍中毒案等,双方冲突不断,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不断加大,这一冲突也延续到了叙利亚。
美国的叙利亚战略一直模糊不定,甚至目标相互矛盾;而俄罗斯的政策一直是更为明确和坚定,在叙利亚博弈中也占据优势,“俄进美退”的战略态势较为明显。
俄罗斯将叙利亚视为重要盟友和地缘战略的关键节点,从政治、外交特别是军事方面对叙利亚政府提供了全面而坚定的支持。后来更是直接参战,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和战场影响力可谓独占鳌头,是影响叙利亚局势变化最为关键的角色。
美国在叙利亚一直较为关注反恐目标,同时也担忧俄罗斯获得主导地位、伊朗势力继续坐大、盟友安全及自身主导地位受到威胁等。美国对俄罗斯、伊朗以及叙利亚政府力量的上升深感焦虑,希望通过在敏感阶段的强势干预打乱俄罗斯、伊朗以及叙利亚政府的布局,阻止其控制全境,并期望使俄罗斯、伊朗长期困在叙利亚乱局之中。
但是,由于美国对叙利亚政策呈现战术性和临时性,不具备战略性和坚定性的特征,一般难以对局势产生颠覆性影响。
特朗普已明确表示美国不寻求长期介入叙利亚事务,4月初甚至公开表示美军要撤出叙利亚,摆出一副撒手不管的架势。
特朗普的对外政策比较注重经济效益,让美国继续出钱又出力,特朗普是不愿意干的。美国发动新的军事行动将寻求盟友私下“赞助”,实际上是和高价军火性质类似的另一种“保护费”。
只是,叙利亚危机已成为中东地区问题的核心,还牵涉到美国的霸权地位、盟友关系、伊朗政策等很多战略利益,很难相信美国会真的撤离叙利亚。
大国博弈不停,叙利亚冲突不止
从叙利亚国内层面来看,当前政府军已经控制了全国大部分土地,反对派势力大幅削弱,很多反对派武装被政府军消灭,或被其他反对派武装吞并,“伊斯兰国”恐怖组织被击败,而库尔德武装崛起,战场形势似乎更为明朗。
但长期内战已经造成了严重的派系对立和国内撕裂,叙利亚要解决冲突、实现和平十分困难。
虽然叙利亚反对派实力大减,但“叙利亚自由军”“伊斯兰军”“沙姆自由人运动”“沙姆解放组织”“拉赫曼军团”等各种反对派武装仍然存在,与政府军还处于对抗状态。库尔德人占据大片地盘伺机而动。“伊斯兰国”恐怖组织也在寻找死灰复燃的机会。
而且,叙利亚境内还广泛部署有美、俄、伊、土等外部大国的军事力量,各方在外部势力的影响下正在酝酿着新的冲突。
从地区大国层面来看,海湾阿拉伯国家在叙利亚的影响力遭到削弱,可发挥的空间日益局促。
土耳其更为关注叙利亚库尔德人问题和边境地区安全,并与俄罗斯、伊朗存在务实合作。
未来以色列有可能会从幕后走向前台,其与伊朗之间的对抗可能成为叙利亚战场上的一个突出矛盾和重大影响因素。
当然,沙特与伊朗的地区博弈和教派冲突依然会继续投射到叙利亚危机上,沙伊博弈和阵营对抗依然是重要的背景性因素。
面对伊朗在叙利亚军事存在的不断增强,以色列的安全焦虑在上升,在积极鼓动美国军事干涉的同时,以色列日益频繁地派出战斗机、无人机或者发射导弹对叙利亚进行直接打击,此类军事行动以及由此导致的空中攻防战将更多地进入人们的视野,以色列和伊朗这两个势不两立的对手之间的直接冲突风险日益增大。
但是,与战略明确、盟友稳固、军事存在增强的伊朗相比较,以色列介入叙利亚危机存在先天不足。
从全球大国层面来看,美俄博弈的结果依然从根本上决定着叙利亚战场上的攻守形势,双方发生直接冲突的可能性很小。
俄罗斯一直强烈谴责美国等西方国家对叙利亚反对派的武装支持,阻碍叙利亚实现和平;而美国等西方国家就指责俄罗斯袒护巴沙尔政权,并在外交、舆论等方面对俄罗斯持续进行攻击,双方在叙利亚战场上的大量军事存在引发了发生直接冲击的风险。
但美俄之间一直恪守不直接冲突的“红线”使得叙利亚局势总体可控,这也是国际社会十分关注美俄是否会在叙利亚“擦枪走火”,进而导致形势失控的根本原因。
在不愿意大规模军事介入的前提下,美国无法改变俄罗斯与叙利亚政府在战场上的优势地位,但美国对叙利亚的军事干预,特别是任性的导弹袭击行为表明,俄罗斯同样无法阻止其在叙利亚采取更具挑衅性的军事行动。
美俄之间的攻守态势也并不是没有出现颠覆性改变的可能。美俄双方在叙利亚的博弈总是在维持不直接冲突状态和脆弱共存的基础上,根据形势变化不断寻找机会尝试取得新的突破,这当然就不可避免地不时带来新的紧张,也无法排除出现更大规模冲突和局势恶化的可能。
只要大国博弈不停歇,叙利亚冲突将仍然难以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