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与鸡,一指通信组织,一为家禽,典型的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历史上,两者就偏偏发生了联系,于是,就有了说道。
说到邮与鸡的联系,最先想到的就是祖逖的闻鸡起舞。据《晋书·祖逖传》载:祖逖“与司空刘琨俱为司州主薄,情好绸缪,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荒鸡,乃不按时而鸣之鸡,古人以为不祥。祖逖却不以为然。闻鸡中夜而鸣,便叫醒好友刘琨,一起操剑练武。后来,两位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祖逖被封为镇西将军,刘琨做了征北中郎将。闻鸡起舞,也成为激发斗志、奋勉自励的代名词。中国邮政于2010年4月发行《成语典故(二)》邮票一套4枚,“闻鸡起舞”成为其中第4枚。
祖逖出生贫寒,从小立志报国,最终实现理想和抱负,完全是正能量。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唐朝皇帝李隆基,即史称唐玄宗、唐明皇的那位。其在位40年,前期曾赢得“开元之治”,后期又遭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这厮的功过是非姑且不论,他在中国邮驿史上留下了动用驿传快马,“飞驰以进”,专为杨贵妃送荔枝的“案例”,让人数落至今。著名的如,晚唐杜牧:“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过华清宫绝句》);宋代范成大:“露叶枫枝驿骑传,华清天上一嫣然”(《妃子园》)等。宋人朱翌《太平御览》《唐书》等也都有记载,可谓“丑”名远扬。从史书看,这荔枝,起初是从四川涪州(今重庆涪陵)到长安,不仅有千里之遥,且又有蜀道之难。后来改从南海(今广州、番禹一带)进,则远不止是千里,而是几个千里了。如此劳民伤财,骄奢淫逸,只为博妃子一笑,可怜那些驿夫、驿马!
乍一看,这里有“邮”无“鸡”。岂不知,这唐明皇还真与鸡有缘。他生于公元685年,岁在乙酉,属鸡。因酷好斗鸡,他的属相就常被人议论,甚至将其败绩与之联系起来。宋代顾文荐《负暄杂录》谈到李隆基时写道:“禽虫之微,善于格斗,见于书传者,唐明皇生于乙酉而好斗鸡,置鸡坊、鸡场,见之《东城老父传》。”
唐人陈鸿《东城老父传》载,李隆基即位前就好斗鸡;当上皇帝后,在宫内建鸡坊,“索长安雄鸡,金豪、铁距、高冠、昂尾千数,养于鸡坊”,派五百人专司驯鸡。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域内养鸡驯鸡成风。有钱的倾家荡产买鸡,没钱的以假鸡为戏。长安有位名叫贾昌的少年,“矫捷过人,能抟柱乘梁,善应对,解鸟语音”,驯鸡很有一套,被称作“神鸡童”。一次,皇帝出游,被发现,召至宫中,命其为五百驯鸡者的头儿。于是,飞黄腾达,皇上“金帛之赐,日至其家。”开元十三年,唐明皇封禅泰山,贾昌“笼鸡三百”随行。其父死于泰山下,“得子礼奉尸归葬雍州。县官为葬器丧车,乘传洛阳道。”时人为之语曰:“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父死长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丧车。”这是典型的父以子贵。“差夫持道挽丧车”倒也罢了,恼人的还在于县官捧臭脚,“为葬器丧车,乘传洛阳道”,即通过驿传,送回老家。
一为爱妃,一是玩伴,皇上使驿运荔枝,县官用驿送死尸,假公济私,上行下效。前者,杜牧正话反说,“无人知”分明是有人知;后者,讲究排场,唯恐无人知。风气之坏,以至于斯。难怪《东城老父传》上说:“上生于乙酉鸡辰,使人朝服斗鸡,兆乱于太平矣。上心不悟。十四载,胡羯陷洛,潼关不守。”
“葬器丧车”令人想到白鸡之梦。按民间习俗,丧事称白事;白鸡之梦,则不是好兆。白鸡之梦出典《晋书·谢安传》。“传”上说,谢安晚年患病,自觉不妙,给家人说起其做的一个梦:“昔桓温在时,吾常惧不全。忽梦乘桓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止。乘桓舆者,代其位也。十六里,止今十六年矣。白鸡主酉,今太岁在酉,吾病殆不起乎!”桓温乃东晋大司马,曾独揽朝政大权。说来,这桓温在书信史上还书有一笔,乃著名“空函”的当事人之一:当年,他给郁郁不得志的殷浩写信,透露朝廷拟启用其出山之意;后者官迷心窍,回信写好,嘀嘀咕咕,装入信封又掏出来,“开闭者十数,竟达空函。”因此,“大忤温意,由是遂绝。”殷浩做官美梦彻底破灭。桓温死后,谢安代之。谢安梦醒认为代桓温之位,掌权十六载,逢鸡年而遇“太岁”;“太岁”乃不吉之神,由此断定自己将不久于世。史载,谢安卒于385年,岁次乙酉,果然是鸡年。
另据《太平御览》引《春秋说解辞》:“鸡为积阳,南方之象。火,阳精。物炎上。故阳出鸡鸣,以类感也。”因了“雄鸡一唱天下白”,鸡被誉为太阳的精灵,光明的使者,甚至有“太阳鸟”之称。“日中有金鸡,乃酉之属。”(明代杨慎《艺林伐山》)酉代表八月,因而《释名》有云:“酉,秀也,秀者物皆成也。”成即成熟。意谓每到八月,即收获的季节。中华古代天文学将生肖酉鸡同星宿相结合,于是,酉鸡与太阳攀上了“亲戚”。古人观星,常将几颗相邻的星视为一组,称作星宿。他们在周天选择了二十八个星宿,围成一圈,用以做观察太阳、月亮和金木水火土五星运行的标志。二十八星宿遂成为“刻度”和“丈量”日月五星运动的标尺。那么,“宿”是什么?宿就是停留。俗话说,住一宿,就是停留一夜。王充《论衡·谈天》:“二十八宿为日、月舍,犹地有邮亭为吏廨矣。”
廨者,古官吏办公处所之谓也。邮亭吏廨,当然就是指邮亭,或曰驿站。二十八星宿围成一圈,就如同天下驿站星罗棋布一般,各就其位,各司其职。啧啧!邮与鸡在此又拉上了关系。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在古代,驿站如星宿经天那样,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责编:尹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