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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春晚说相声

时间:2024-11-08 08:23:56


    文孙晨

2016年猴年的央视春晚上只有一段相声,这是非常珍贵的一段相声。这段相声告诉人们,相声这门艺术还在。

这是一段“现挂”的相声。零点钟声敲响时,按习俗这是人们放鞭炮驱赶那个叫年的怪兽的时间。李寅飞、李丁两位初登春晚舞台的青年相声演员就事说事,就说放鞭炮。由此入题,说环保意识、演环保行为、论不环保现象。不能不说,这段相声胆子够大。

说胆子大,就大在零点之后是春晚欣赏最疲劳的时间,这也是看完大歌大舞,感受了大气氛、听完零点钟声,观众已经坐不住的时刻。记得有一年,春晚因为零点之前,有语言节目一撒欢儿表演超时了,于是就把零点之前应该表演的一个语言节目调整到了零点之后。可等到零点钟声敲完,导演又把这段排练数月的语言节目当场无情地取消,不让上了。这让别好胸麦准备上场的演员难过的够呛。取消的原因很简单,现场气氛决定他们已经上不去了。观众习惯听到零点钟声,就站着欢呼,欢呼之后激动,一激动坐不住了。

所以了解春晚的都知道,零点之后唱唱跳跳还可以,要表演语言节目还需要观众配合着笑,实在是太难为演员了。这场口对于两位青年相声演员表演的考验,已经超过了巨大。

在春晚的舞台上,相声一直是观众最期待的,也是最愿意叫好,当然也是最容易失望的节目。在春晚相声的创作上,一般的创作都会有意无意的追求灵活的“适应性”。因为在一场接一场的审查中,相声的表演位置是会被多次挪动的。这次审查让你接开场,下次审查换你在中场,再审查再把你挪到接近敲钟或零点之后。这样一来是考验“笑果”,“锻炼”演员,“提高”作品。二来也是为了调整晚会整体节奏的最佳效果。如果审查时把你的节目放在了零点之后,那就接近备选可要可不要了。零点之后的表演,相当于足球比赛的“伤停补时”。

这是以往的经验,这段相声则不然。李寅飞、李丁的这段相声像是认准了零点后的时间段。他们用激情挑拨人们已经疲劳的笑神经,“现挂现说”。在人们放鞭炮的时间里,就说放鞭炮,就论大环保。他们把相声的“现挂”发挥到了极致。这在春晚的舞台上,好像还没有谁这样玩过。这设想、这表演有胆有识有魄力。

这段相声是猴年春晚的唯一。这个“唯一”不是说这是他们说过的唯一最好的相声,只能说这是他们到目前为止,唯一上了央视春晚的一段相声。

早年间,能上春晚的相声,一定是最好的相声作品。现在能上春晚的,一定是因为你在春晚之外说了最好的相声,所以才请你上春晚。请你上了春晚,让你说的可不一定是最好的相声。

早年间,上春晚的相声基本上由相声演员自己做主,后来能上春晚的相声自己可以部分做主。当“懂相声”的导演们介入了春晚的相声创作,一般来说,导演的水平就决定了这相声的水平。春晚在给相声创造机会的同时,也用特殊的要求限制了相声。

我们在为李寅飞、李丁叫好之后,透过“唯一”这两个字,也应该看到我们相声的现状。

当然,春晚不是相声发展的唯一目标或必须要到达的目的。但是,每年的春晚一定是这一阶段相声发展现状的睛雨表。如果今天的相声作品得到了人们的普遍喜欢,如果今天的相声演员得到无数粉丝的喜爱,那么这一年的春晚上,相声的新作一定多,相声的新面孔一定多。

如果今年新相声的发展现状不如人意,优秀的新作品也不多,如果从事这行业的人之间还有争议多多。那么,去了作品不行人行的,再去了人行作品不行的,当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们让出了这大舞台,当热血沸腾的青年人还没准备好,那么,在这个大舞台上也就看不着什么了。

今年的春晚就是这样。猴年是有春晚以来,在春晚上有相声表演最少的一届。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那么,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一下近些年。

在近些年的春晚上,老艺术家们渐渐淡出春晚,从培养新人的角度,春晚用的也都是青年的相声演员。这其中有相声大赛夺冠的佼佼者,也有一些在小剧场里火起来的,能夺人眼球的热门人物。这“热门”很重要,有争议不怕,只要网上炒热乎的,有毛病人也有地儿用。不热乎不行,不热乎没人用。眼下许多电视舞台就怕不热乎“没卖点”,就担心少了“收视率”。所以,近些年来,春晚上,一些作品“热热乎乎”地完成了娱乐效果,却很难成为相声精品。

我们再回头往远处看一下那些年。

在那些年的春晚上,基本能保证两大一小的三段相声。(两个大段,十分钟左右的,一段群口,一段对口。再加上一个敲钟前的小段儿,两三分钟的)那些年是艺术家们争先恐后上春晚的时候,姜昆、唐杰忠、冯巩、侯耀文、牛群、赵炎、笑林、师胜杰……演员基本是在这些被老百姓叫做“大腕儿”的演员中选定。在这个阶段,年轻的相声演员想上春晚基本没戏。人嫌年轻人不成熟“腕儿”不够。就在这个阶段,春晚的舞台上出现了许多经典的相声作品。《巧立名目》《五官争功》《虎口遐想》《电梯奇遇》《着急》《京九演义》等等。现在人们说起这些作品,还是津津乐道,还是喜爱有加。

再回头往更远外看,可以说,那春晚就是相声的天下。策划、撰稿、主持都少不了相声演员的参与。从表演相声到歌舞表演,处处都有相声演员的身影。姜昆一个人在春晚上除了主持、演唱还能说三段儿相声。可想而知,这阶段的相声火到了什么程度。相声演员受欢迎的那热情、那热烈,现在想一想心里都暖和。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一直认为,相声要会讽刺,相声也要会唱喜歌儿。相声如果只会讽刺不会唱喜歌儿,也不会存在到今天。在需要讽刺时,相声冲得上去,在需要唱喜歌儿时,相声也不会示弱。不要说唱喜歌儿的就不是相声。怕的是有一天,相声论讽刺不到位,唱喜歌也不喜庆。人说客气话都不找你了,那相声就彻底悲哀了。

自从有了春晚,我们的相声就一直没有离开春晚这舞台,因为春晚舞台对于相声演员和相声作品来说都非常重要。先放下服务于大众不说,上春晚对于演员来说有成名的重要,对于作品来说也有迅速传播成精品的必要。因为春晚的舞台传播太快,受众太多。三十晚上不止是万众瞩目,而且是万众一心的期待喜乐。许多传播至今的相声精品,也都是经过春晚舞台的实践被识别确认的。

当然,在春晚的舞台上被确认的过程是欢欣鼓舞的,在审查中被识别的过程却是艰难痛苦的。在躲闪不开的常规的审查中,相声是绝对“吃亏”的。因为在舞蹈演员铺满了还能蹦的大舞台上,两个人的相声显得特别孤单。现代化的灯不敢闪了,豪华的舞台不能升降了,水不敢喷了,烟不能放了。只是站着的两个人“嘚吧嘚吧”干说,这让许多导演感觉不能接受。所以,在相声创作的策划阶段,相声常常被要求“能不能人多点?”“能不能不站着说?”

其实这些要求违背了相声的基本,也忽视了一个现实,电视晚会最终是要以呈现在电视机上为目的的。不论舞台大小,呈现在每家的电视机的屏幕上的大小都一样。这个结果不是现场舞台大小决定的,而是电视机的屏幕大小决定的。

如果说区别,那就是出现在屏幕上的大歌大舞反倒不如相声的条件优越了,表现大歌舞要全景,我们看到的舞者人都很小,给歌唱者的近镜头也是摇着转着配合着灯光的眩晕,营造的是整体气氛。晕着听着才会感觉才更美,即使不很美,起码能让人晕着。

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相声,却凸显自己的优势。两个人的相声大都是近景或特写,特写到可以看到相声演员眼神的灵动和嘴角的抖动。

大歌大舞就像人们站在山顶远远观望的表演,只有两个人的相声才是与观众面对面的交流。很少有人会从在屏幕上呈现时的效果去理解相声这门艺术。所以为晚会创作表演的相声大都是牺牲在大晚会审查的联排上。失败在两个人与几百人的搏弈上。

在春晚的舞台上,如果说大歌舞是一个人的气场,它热烈、优美。如果说武术和杂技是一个人的力量,显的是威风是技巧。如果说主持人的上勾下连是点题强调是表情,可没有了相声的笑脸和幽默的眼神儿,这人总是显得没有精神。

作为相声的从业者,我感觉相声离不开天天接近观众的小剧场,也离不开一年一次的大春晚。但从今年的春晚上看,春晚好像能离开相声。全场就一段相声,还放在了零点之后,真的难为了李寅飞和李丁。

但愿在2016年春晚只有一段相声的现实“探底”之后,我们的“相声股”能触底反弹。相声艺术期待青年人的崛起,新相声的创作需要真正的繁荣。

我们的新相声紧跟着时代在进步,一直深受人们的喜爱。在近代相声发展的鼎盛时期,相声界出现了著名的“十大笑星”。这是在更年长一代的大师们的培养和熏陶下,出现的年轻的相声一代(不是辈分意义上的一代,是时代造就的一代)那么“十大笑星”的下一代哪?还有能接得住的吗?还能接住那种红火,还能让老百姓欢迎相声的掌声继续热烈的持续下去吗?可以捯一捯再想想,如果说马季先生用新相声的创作成就接住了侯宝林大师,如果说姜昆先生的新相声的创新发展也接住了马季,那么姜昆先生的后学者有能接得住姜昆的吗?贴边儿就成,有吗?侯耀文先生的后学者里有能接得住侯耀文先生的吗?贴边儿就成,有吗?师胜杰先生的后学者里有能接得住师胜杰的吗?贴边儿就成,有吗?高英培先生的后学者里有接得住高英培的吗?贴边儿就成,有吗?相声艺术一代传一代,可不能让一代更比一代强这话在相声艺术的传承上扑了空儿。相声的后学者真心要踏实下来,要学经典,要学美德,别牛、少狂、轻“嘚瑟”。师父这两个字是学习的方向和标杆。恩师这两个字不是随口说出来为着沾光贴金用的。

其实大多数年轻的相声人也在努力地让相声红火着,看如今的小剧场遍地开花。贴近了看去,小剧场红火着东南西北的不同地区。远远的看去,这红火像火花儿一闪一闪的,还时明时暗。我也为所有为相声拼命的人喊好。可说心里话,要想真心发扬光大相声这门艺术,喊好是给别人听的,我们自己就不能用喊好来麻痹自己。一个人的骄傲耽误的是自己,一群人的骄傲毁的就是一个行业。想想,以青春为符号的团队红火过后现在已经不青春了,怎样用成熟的艺术来提升团队的影响?以口无遮掩让人一惊一喜的团队也不能老“胡说”呀,可管住了嘴又能说点什么好哪?要让相声这“一闪一闪”的红火,像燎原焰火般的灿烂,继续“十大笑星”的盛景,这其中,需要同仁们思考和努力的问题还真是不少。

在如今的“闪红”之中,我们静一静,思想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刺激自己就不能有明确的目标,不鼓励自己就跟不上这时代进步的节奏。

许多年来,都是前辈的艺术家们在春晚的舞台上展示着相声的精彩、撑起了相声的天。如今,前辈艺术家们不约而同的让出了春晚这舞台,按成长顺序应该出现在这个舞台上的中年相声演员们大都早早改行或另有所求。面对大好舞台,我们朝气蓬勃的青年一代,跃跃欲试却准备不足,眼高手低的表现让人们把对经典相声的渴望放在了对明天的期待上。只有李寅飞、李丁这一对儿青年相声演员走上了春晚,为人们留下了这难能可贵的“唯一”。

今天的春晚大舞台,不是一味认“腕儿”的舞台了,可这个舞台也不认“装嫩”的。在这个舞台上,年轻人有的是机会,要变机会为成功,需要的是实力。年轻不是本钱,只有成熟的艺术才会有征服的力量。

当然,还要说,上春晚不是相声的唯一目的,但是透过春晚,我们可以检阅我们的相声和我们的相声队伍。

当然,也得明白,只是上了春晚还不是成功,上了春晚能让观众喜欢才是成功。在春晚上说了相声只是得到了机会,这是能留下经典作品的机会。如果让这难得的机会一笑了之,那就遗憾了。

老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年人都有十足的蓬勃朝气。今天,我们正逢阳光灿烂春风扑面的美好季节,青年人可以尽情地用朝气去“兴风作浪”了。我们期待青年人的成长,我们期待着新相声创作的飞跃。

回头看,我们的相声有过许多辉煌。往前看,我们的相声尚需十分努力。相声的明天注定会有更大的辉煌。只是望着明天,我们必须知道相声这条路任重而道远。

(责任编辑/张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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