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中期晋国子犯龢钟及铭文北京故宫看房,台北故宫看宝
与北京故宫相比,台北故宫的参观者在心态上有着较大的区别。简单说,就是北京故宫看宫殿与建筑,台北故宫看藏品。
去北京故宫的人,大多是去看“皇家宫殿”的,好像大家都不太在意里面收藏的、表演的是什么东西——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参观的,否则就属“另类”了。我陪客人去过北京故宫好多次,从来都是马不停蹄地在亭台楼阁之间转悠,看皇室成员的生活起居之所。至于里面收藏了什么,说实话我真的印象不深。
说到这儿,突然想起40年前表姐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那几天她自己去北京的各个景点游览,长城、颐和园、十三陵、天坛……都去得很顺利,但去了故宫就出了“状况”。那天,表姐一大早出去,到天黑了还没回来。大家正在担心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却一脸兴奋地回来了。大人都埋怨她回来得太晚,她却说还没看够,转天还要去——原来,她不仅是去故宫“看房”,还仔仔细细看了里面的收藏。按她的话说,“那可都是皇帝、皇后和妃子用过的啊!”她的认真,搞得我们哭笑不得,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才是对的。去故宫本就应该连房带宝一起看,只可惜我们常住在北京的人,那时大多并不觉悟。
再说回台湾故宫。这里更像一个实打实的“博物馆”,里面有很专业的区域划分,陈列环境、展线设计、展区布光、展示手段等都不俗。我这次去本想走马观花地转一下就走,但没想到一路从一个馆走到另一个馆,从一层看到三层,从一栋转到另一栋,生生用脚把台北故宫给丈量了一遍——时间也很快就过去了。苏轼:寒食帖
颜真卿:祭侄文稿
珍贵的翡翠砚屏书画珍品尽收馆中
全馆看完一遍之后仍意犹未尽,于是我又折回头,到印象最深刻的书画展区又看了一遍。这里最吸引我的,是许多耳熟能详的名家字画。一些我过去只是在画册、影视、图文资料中见过的稀世珍宝,现在都真实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这里有王羲之的草书真迹、颜真卿的碑拓、仇英的山水、唐伯虎的人物,还有那幅著名的北宋《清明上河图》……其实,展品远远超出这些,只恨自己才疏学浅,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尽管如此,置身在这些艺术大家留下的灿烂瑰宝之中,仍然强烈感受到艺术光芒在四周波动的气场力道,让人有一种步入艺术最高殿堂的神圣感和幸福感。我想,如果我是一名中国古代书画痴迷者,我没准儿会在这种氛围中激动得“昏死”过去吧!
现代科技大力助展
这里的展示手法先进,很多现代科技都被调动来服务于这些艺术瑰宝,譬如《清明上河图》的展示。这幅著名长卷被平铺在传统的玻璃展柜里,让参观者可以亲睹真迹的全貌;同时,用投影仪在展柜后方的幕布上像放电影一样,将原画细部的图像展示出来。这些图像都被放大了10倍左右,细微之处也都清晰可见。这种“电影式”的展示,吸引了一批阿婆驻足围观。她们亢奋地用我听不懂的闽南话大声评论着出现的画面,急切地等待着下一个画面的惊喜。她们堵塞了参观原作的展线,却依然不觉,沉迷陶醉其中——我耐心地等候她们移动,但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她们有离开之意。眼看阿婆们兴致越来越高,我只得悻悻走开。这也是我在台湾故宫参观时留下的唯一遗憾。
电脑和触摸屏的运用,对参观者了解书画的细节,也起了很大的帮助。我在一个展室,看见两名工作人员在一个大显示屏上触摸着屏幕,一会儿将某一点放大,一会儿又移动画面,寻找另一个局部去放大。我上前和她们攀谈,了解到她们是在画中寻找画家的签名。原来,这幅画的作者比较“淘气”,将自己的签名隐藏在了画中,引得许多人去找。过去要趴在画作前,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去找,那可真是个辛苦的差事。现在则可以将画扫描进电脑,然后在触摸屏上像看电子地图那样,随意放大和移动,把找签名这个“苦差事”变成了好玩的“游戏”。
这两位工作人员见我兴趣满满,还邀请我亲手试一试这种高新技术。我选了一幅书法作品,将一个字的局部放大,笔锋运行的轨迹马上一清二楚地展现在了眼前。我随着笔锋移动画面,从墨水的浓淡、笔画的粗细,窥探到了书法家行笔的力度、运笔的停顿、折笔生锋的周转以及提笔游走的飘逸。简直太神奇了!我忍不住大大夸赞了一番她们运用现代技术的做法。之后,也借机反映了一下先前在《清明上河图》那里的遭遇,建议她们将投影换一个角度,以避免观影者堵塞展线,影响他人观赏原作。她们马上表示,会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我真希望下次再去时能有所改善,使现代科技的长处得以更充分的发挥,同时尽量避免它带来的负面影响。翠玉白菜
明永乐甜白三系竹节把壶生动的教育场所
台北故宫的书画区还借助电脑对参观者进行书画基础知识教育。在一个展室里散放着几台电脑,参观者不仅可以从中方便地检索到丰富的资讯——譬如书画家生平、艺术风格和流派的介绍、名画和名字的来龙去脉、与书画有关的基本术语和名词解释等等,而且还有一套软件,可以让你跟着学习、练习书法。
这里还有工作人员为书画爱好者答疑解惑。从举止气度上看,我猜测这些工作人员绝非等闲之辈,应该都属专业人士。如果你一边从电脑上学习,一边向他们请教,长进之后,再与他们讨论,你一定能够成就自己。你要是有时间、有兴趣,静下心来到这里学上一段时间,就算成不了书画大师,至少也能成为精通书画的“内行”。我想,像我这种一直把“字写得太烂”当作隐痛的人,最应该到这里来悄悄“擦枪”,以图有日翻身,不再为自己超烂的字而自卑。
记得在我母亲早年翻译的关于博物馆学的辅助教材里,提到博物馆的主要功能中有一条就是“教育功能”。台北故宫博物院很好地体现了这一功能,所以,单就博物馆的功能而言,它能称得上是不错的了。北魏青铜鎏金释迦牟尼佛坐像高山流水有知音
由于我在书画区域停留了很长时间,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这里有不少中老年妇女很活跃,身边一般还都跟随着三五个同行者。这些妇女在一幅幅名字、名画前娴熟、自信地解说着字画的来历、作者的趣闻轶事、点评着书画的特色和要旨。阿姨们讲得头头是道,身边听讲的人频频点头,还不时对讲解者投报出无限钦佩与仰慕的神情。
我站在一边,也对这些女士佩服得不行。我很好奇,她们的这些书画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果她们本身不是书画家的话,那一定是很下了一番功夫,才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吧。不管她们是不是也从前面提到的电脑里学习获益,但可以肯定,这些女士一定是这里的常客。看她们在馆里驾轻就熟、闲庭信步地指点江山,我真想知道,出了故宫,她们是什么身份?日常里她们又作些什么?
这些颇显知性的女性群体,是台北故宫书画区域中的亮点和重要的组成部分。我想,那些供奉在其中的书画珍宝以及它们的作者如果“有灵”,应该会为自己有这样一批知音的陪伴和诠解而高兴的——正所谓“高山流水有知音”啊!
结束了台北故宫的参观,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我忍不住频频回头——真的很留恋。随着脚步的下移,在回顾的视野里故宫越来越远、越来越高,越来越像一座巍峨的殿堂。我感觉自己正在被台阶缓缓地从神殿送回到平俗的凡间,尤其是在迈下最后一阶,双脚踏到平地时,心里竟然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和失落。我想我一定还会再访这里。
(编辑·张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