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网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品书网 > 杂志 > 别在意他的模样

别在意他的模样

时间:2024-11-07 05:13:58

我不认识那个健康男孩,只认识我的马特,一个坚强的、患有脊柱裂的年轻人

文/吉娜·安南西诺译/韦盖利

马特出生时,我以为丈夫威尔会高兴得昏倒在地上,没想到他非常平静。

麻醉师和医生也没说话。他们抱马特给我看,他的头发很浓密,眼睛是宝蓝色。

那年,我27岁,马特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护士将马特抱走后,我觉得产房里有点不对劲。一个宝宝出生了,却没有一个人笑。

我被推到康复室。威尔等在那里,沉默地站在窗前。

他转过身,我看到他的脸被泪水打湿了。我叫了一声“威尔”,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医生跑进来,告诉我们马特要马上做手术,需要签字。

威尔匆忙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心里一阵恐慌。威尔重新在走廊里出现时,身边跟着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医生,怀里抱着马特。

医生难过地告诉我:“安南西诺夫人,你的儿子患有脊柱裂。”

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脊柱裂。我年轻、健康,不吸烟也不喝酒。1989年,超声波技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马特的情况在产检时未能检查出来。

但即使医生发现了,我们也不会停止妊娠,我们想要这个孩子。

医生告诉我们,脊柱裂是一种先天性疾病,80%的患者出生时症状就很严重。马特背后有一个肿瘤,膝盖以下完全瘫痪,需要做多次手术。

那个下午,医生像走马灯似的,不停地检查。马特被带去新生儿重症监护室。我被转到私人病房,一个黑暗的没有窗户的盒子。里面的墙上有各种各样的设备,看来在我进来之前它是作贮藏室的。我想,护士们是想办法给我安排独立病房,让我不会看见其他妈妈的健康孩子,或者,让别的妈妈看不到我和我的孩子。

亲友们的电话来了,大家都提相同问题:怎么会这样?脊柱裂是什么?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听说过?

没有人想知道他有多重,像谁;没有人问他的眼睛是不是像我的。来看望的人,甚至医生,都找不到什么话说,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有个朋友说,“不是你的错,你不会是故意的。”一位年轻的住院病人说,“不是你想要的漂亮孩子,是吗?”

我想平静下来,但做不到。他们的话像刀割在我心上。我对马特的看法跟他们不一样,就像其他妈妈一样,我觉得我的儿子很漂亮。

但是,马特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很多人能像我这样看待他。他出生的那天晚上,接受了一个手术,修补他脊柱根部受损的地方。两天后,医生在他的大脑内放进了分流器来纠正脑脊液的排放。这个分流器,他一辈子都不能离开。

马特第一次手术后,护士将他带回我的病房。护士说:“我想,这个小天使是属于你的。”我牢牢地记住了这个护士,因为,她是为数不多这么形容马特的人。我很感激她。

当他们把马特带走、把门关上后,我哭得双肩不停地抖。后来,他们把我带进新生儿重症监护室,有个护士很严厉地对我说,马特哭了一个晚上。我看到马特的嘴里有一个橡皮奶头,被医用胶布固定着。

我问:“那是做什么?”那个护士抱怨说:“他老是把橡皮奶头吐出来。”

我真想从轮椅里跳起来,抱起马特就跑。他刚刚从我温暖的体内来到这个喧嚣、冷酷的世界,就接受了巨大的挑战,他有千万个哭闹的理由。

马特出生10天后,跟着我们回家了。到现在,26年过去了,我们分别最久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一个星期。

患脊柱裂的孩子往往残疾。马特生命最初的几个月,我们知道了他不仅部分瘫痪,而且视力也不好,聋的程度较深。几年后,把他送进听障孩子的学校,我们才意识到,他的认知能力也跟不上同龄孩子。

每次新的诊断之后,我和丈夫都相互拥抱、鼓励。我们是高中时的恋人,我们的爱情有牢固的基础。

大多数亲朋好友极力支持我们,但也有一些友谊已经不能维持下去了。他们的健康小孩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之后,我们便难以找到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了。

书信和电话联系变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他们脱离了我们的生活。留下来的朋友变成了家人。

我们一直梦想给马特添一个弟弟或妹妹。我们家没有一个人有残疾,所以,我们不担心第二个孩子会残疾。在马特出生之后,我开始进行高风险的年度检查。

1993年,我们的第二个儿子马克出生了。

马特对他弟弟的到来并不高兴。开始时,他表现得好像马克并不存在。我抱马克给他看,他会拒绝。马特开始有意地吸引我的注意,当我给马克喂奶、换尿布时,他就想拉开马克,有时还会一连哭上几个小时。

马特最终接受了他的兄弟。有一天,当马特开始将他的玩具车放到马克头顶上时,我知道,马特想跟弟弟玩儿。我一直认为,我能给马特最好的礼物,就是一个弟弟。现在看来,是对的。

马克成了马特的影子,马特也成了马克的影子。

马特6岁时,他的治疗师教他爬楼梯。而马克已经开始自己练习了。他攀到第二级,招手叫马特跟上。让我们惊讶的是,马特无畏地跟了上去,胳膊使着劲。每爬一级,他都转过头,看着治疗师和我笑,又转过头去看他的兄弟,然后继续前进。

2012年,马克要去读大学了。马特又开始像马克刚出生时那样,向我们提示他的存在。马特本能地知道,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在家里的最后一天,马克收起他的电视、电脑和卧室里的其他东西,马特也注意到了。把马克送进大学后,马特在面包车里寻找他的兄弟。我们用手势告诉他,马克现在睡在学校里。

家里的新变化让马特很不安,他足足一个星期没有玩他的玩具。白天,他就站在窗前等弟弟回来。很快,他不睡觉了,也不让我们睡,老是进我们的卧室,扯下床单。后来我们知道,失眠可能是抑郁的一种表现。我们跟马特一样难过。

马克读大学后首次回家。马特开始没有理他,但第二天,马克睡觉后,我看到马特睡在了马克床边的地板上。

马克说,马特教会他接受无法接受的事情。为了他的哥哥马特,他会改变一切。他爱马特,无论马特是怎样的。对我们而言,他和马克的亲密联系是快乐的源泉,是很大的宽慰。

我们知道,当我们不在人世之后,马克会照顾他的哥哥。

今天,马特的认知能力还只是学前水平。如果有什么他要抓住的东西,比如一把椅子,他可以向前走几步。但大多数时候,他坐在手动轮椅上。他用上身发力,所以,他的双臂很有力。

从很多方面来看,马特的生活跟他出生的时候一样。我们帮助马特洗澡,抱他上床,就像他小时候那样。马特的玩具都放在一个帆布包里,我们仍然在超市为他买儿童玩具。最近买的是一个柔软的彩色机器人、一个毛绒长颈鹿和一只有橙色鬃毛的狮子。这些玩具上大多数有打不破的镜子,马特非常喜欢。因为他听不见,所以他喜欢看那些镜子,了解背后出现什么情况,这样他才感到安全。

我曾经梦到马特变成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在梦里,我站在楼梯的顶端,马特喊:“再见,妈妈!再见!”我低下头,看见他身材修长,站得笔直,头发很黑,皮肤是橄榄色,笑容灿烂。那个梦只持续了一会儿,却形象生动。

我不认识那个健康男孩,只认识我的马特,一个坚强的、患有脊柱裂的年轻人。我爱他灿烂的笑,喜欢看他吃东西。也许,那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快乐。

我爱马特,因为他是我的儿子。马特爱我,因为我是他的妈妈,即使他从未说出那个词。我不必听到也懂得,他是爱我的。他的一切,我都懂。

责任编辑:陈晓亚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