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的甜瓜变刺猬
小时候,夏秋季节,爷爷在地里种满了甜瓜。丰收后,留一部分给自家人吃,再送一些给邻居,剩下的卖给商贩。和爷爷一起在瓜田劳作的时光,是我童年最温馨的记忆。
八岁那年,爷爷因病去世了。没有了爷爷的陪伴和疼爱,我很孤单。因为伤心过度,我变得郁郁寡欢。
爷爷去世后,奶奶接手种瓜田。一天晚上,母亲让我去瓜地叫奶奶回家吃饭。远远的,我就看见爷爷亲手搭起的茅草房在金黄色的月光下静静伫立着。那一刻,我又想起爷爷,心里很酸楚。
我大喊了两声“奶奶”,奶奶从一片瓜叶中站起身来,挥着手叫我的名字。我飞奔过去,奶奶把两个新摘的瓜塞到我怀里,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我抱着甜瓜走在前边,突然被脚下的瓜秧绊倒了,一下子趴倒在地上,怀里的瓜瞬间滚了出去。我赶紧爬起来,借着月光寻找被摔丢的瓜。谁知顺手抱起的并不是甜瓜,而是大小相仿的一个刺球,手被扎得生疼,我大叫着把球扔到了地上。
紧跟在身后的奶奶,一步迈到近前,看见我指的那个刺球,笑着弯下腰捡了起来。奶奶并没有用双手捧,而是用手捏住了刺球背部的一小撮刺。
刺球在月光下渐渐伸展开了,竟然是一只刺猬。那一刻,我兴奋起来,央求奶奶把它带回去。奶奶扯了几根瓜秧,包裹在刺猬的身上,将它缠成了一个球,最后用瓜秧系了一个扣,将它交给我。我拎着用瓜秧做成的小笼子,一路哼着小曲带着刺猬回了家。
刺猬给我沉闷的生活带来了欢乐和期待。此后,我整天提着装有刺猬的笼子进进出出,和它形影不离,甚至去厕所也要提着它。我常常对着刺猬说话,几乎不怎么理睬其他人,和妈妈奶奶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渐渐地,村里人传起了流言蜚语,猜我得了怪病。
因为我的异样,妈妈常常伤心哭泣。奶奶劝慰妈妈:“她这样已经不错了,虽然只是喜欢跟刺猬说话,但比她一个人静静地发呆,已经好多了。”
雨夜传来咳嗽声
一天夜里,风雨大作。我被雷声惊醒,刺眼的闪电一道道从窗前闪过。突然,屋里传来了几声咳嗽。我捂住自己的嘴巴,确定那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恐怖气氛一下弥漫了小屋。
过了一会,咳嗽声消失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迷迷糊糊中,咳嗽声又一次清晰传来。诡异的气氛立刻让我从睡梦中惊醒,颤抖着缩成一团。我感觉咳嗽声离我越来越近了,像一个年老男人的声音。
咳嗽声断断续续,听着听着,我突然激动起来,感觉那苍老沙哑的咳嗽声似曾相识。对,那是爷爷的声音。我喜极而泣,对着黑暗开口问道:“爷爷,是你么?你回来看我了?爷爷,我真的好想你!”
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我打开灯,屋里没有其他人。奶奶曾对我说,爷爷会在梦里回来看我,刚才一定是爷爷回来看我了。我赶紧关灯睡觉,希望在梦中与爷爷相聚。
果然,我在梦中见到了爷爷。爷爷坐在我的床前,一手端着药,一手拿着风筝,笑着对我说:“妮子,发烧好些了么?乖,吃了药,赶紧好起来,爷爷带你去放风筝。”
药好苦,是爷爷上山采的草药。我吃完药,接过风筝,风筝的飘带扫在我脸上,感觉皮肤痒痒的。
我咯咯地笑醒了,但手里没有风筝。原来是表哥用狗尾巴草扫我的鼻子。
看我醒了,表哥说:“妹妹,刺猬太可爱了,让我玩一会,好吗?”
不等我表态,表哥便跑到床的另一头,提起那只盛刺猬的笼子,好奇地观察刺猬。我却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慌忙走进来问:“怎么了?”
我激动地说:“昨天夜里爷爷回来看我了,我还听见他的咳嗽声了。”
妈妈指着刺猬,笑着说:“傻孩子,你听见的咳嗽声是刺猬发出来的,不是爷爷。”
听妈妈这么说,我有点失望。以前,爷爷每天都陪我玩,他是我童年最重要的伙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爷爷去世后,我日夜思念爷爷,精神变得恍惚,身体也出现了不适。奶奶说我得了一种叫忧思的病,妈妈对此忧心忡忡。奶奶劝慰妈妈,说我缓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我的表现,却让妈妈的担忧越来越重。
尽管妈妈再三和我解释,咳嗽声是刺猬发出的,和爷爷无关。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是爷爷回来看我了。爷爷走时,奶奶说,爷爷去天上做了神仙,而神仙是无所不能的。所以,爷爷变成了一只刺猬,回来看我了。
和刺猬一起玩乐
此后,我每天把想说的话都说给刺猬听。晚上把刺猬放在床的另一头,听着它的咳嗽声入睡,仿佛爷爷在身旁陪伴我一样。
爷爷去世后,我变得寡言少语,也很少笑。我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不知道该和谁说。有了刺猬的陪伴,我把它当成爷爷,当成可以信赖的好朋友,毫无顾忌地向它倾诉。
我的生活不再孤单,经常带着刺猬去田间地头玩耍。一天,我带着刺猬去放风筝,那个风筝是爷爷在世时给我做的。我把风筝线栓在一块石头上,慢慢松开线,让风筝一点点升上天空,越飞越高,变成了一个舞动在蓝天的小精灵。
然后,我从兜里掏出一个苹果,和刺猬分着吃。我给它咬下一块,自己再吃一口。刺猬的嘴很小,但是吃苹果的速度却快得惊人,我的苹果还在嘴里嚼着,它面前的苹果已经被啃完了。因为与小刺猬分享,那个苹果吃起来格外香甜美味。以前,我与爷爷也是这样分享苹果的。
看我整天提着一只刺猬跑来跑去,村里人都说我病得愈发重了。不过,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依然和刺猬一起玩乐。
刺猬治好了我的病
两个月后,瓜田到了丰收的季节,商贩预定了瓜田里所有的瓜。
一天,秋高气爽,奶奶和妈妈决定趁着天气凉爽,连夜把田里的瓜摘下。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们不放心,便带着我一起去摘瓜。
我带着刺猬去瓜田,和奶奶妈妈一起收甜瓜。起初我是提着小刺猬的,后来笼子总是被瓜秧绊住,我便把笼子放到瓜棚里,然后十分卖力地摘起瓜来。
那晚,我摘了好几筐甜瓜。忙完了,我兴奋地跑去瓜棚,准备带小刺猬回家,却发现小刺猬跑掉了。
我抱着空笼子,边走边哭。那一夜,我又梦见了爷爷,他笑着抚摸我的头,和我说了很多话。临走时,爷爷挥手和我说再见,我伸手去挽留,却一手抓空了。就在那一刻,我醒了。
睁开眼,看见妈妈坐在床边,双眼哭得通红。我问妈妈怎么了,妈妈告诉我:“昨晚回来,你就一直在哭,饭都没吃。好不容易睡着了,夜里又发起了高烧,还不停地胡言乱语,一会爷爷,一会刺猬,吓得妈妈一晚上都没有睡。”
我伸出手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内疚地说了声“对不起”。妈妈紧紧地抱住我,泪水滴到了我脸上,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与温暖。
小刺猬走了,却把我心里的美好记忆全部激活了。在我童年的感情世界里,刺猬就像亲人一般给了我陪伴和欢乐,带着我渐渐从失去爷爷的悲伤里走了出来。我的病也奇迹般地痊愈了,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快乐与明媚,我又话多得像一只叽叽喳喳乱叫的小鸟。
工作后,我认识了一位心理咨询师,和她谈起那段和刺猬相处的经历。她说,幸好有那只刺猬,是它疏导了我童年时期痛苦的情绪,让我安然度过了一段特殊的心理时期。
这些年,我从网上看到过很多关于动物助人治病的新闻,如《海豚唤醒脑瘫女孩》《亲抚一只动物,让它来治愈你》等,再结合自身经历,我终于明白:虽然动物不会说话,但是动物和人类心灵相通。动物无声的陪伴,也是一种温暖的爱,能抚慰人受伤的心灵,唤醒人对生活美好的感知。
责任编辑:谢云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