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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1600年)2

时间:2024-11-07 10:05:11

意识到自己和宠妾田雌凤魂授色与地享受过鱼水之欢之后,又难得地沉睡了几个时辰,他顿有一种身心满足的神清气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有些感激田雌凤,只有她,只有这个女人,还能在海龙囤处于四面包抄的危急之中,服侍得让他心无旁骛地熟睡到下半夜。

r侧耳凝听,厚实的石墙之外,雨仍在淅沥淅沥下着。这场雨落的时间还真不短哩,它能不能成为挽救他杨应龙命运的及时雨呢?

r意识回归到了他的脑壳里头,海龙囤陷于四面八方被24万官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困的绝境中的现实,又像沉甸甸的巨石块般压在杨应龙的心头。

r他不能这样躺下去了。

r他得起身去巡视,尽快想出脱身之法。否则,所有的人,跟随他杨应龙上这孤峰突兀的海龙囤来的所有男女老少,都会死在这块弹丸之地。

r杨应龙的四肢刚一动弹,田雌凤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

r“千岁爷,你要起吗?”

r杨应龙还以为她睡沉了呢,谁知她不但醒了,随着贴心的问候声,她还支起身子,捋着鬓发,双眼睁得大大地凝视着他。

r墙角里燃着的那油灯,仍幽幽然地闪烁着灯头上那点儿微弱的光。使得他能依稀看清田雌凤眉目清秀的五官,和她那双晶亮的眼睛。

r杨应龙揽住她的身子,大大的巴掌在她浑圆溜爽的肩头摩挲了一下,道:

r“战事危急,我得去看看。”

r她一偏脑壳,脸庞挨近到他耳畔,说:“这当儿,怕是和前半夜一样,不会有啥子意外发生。”

r“偷袭呢?官军惯会耍这伎俩。”

r“怕也不至于。”田雌凤摇摇脑壳,凌乱的乌发撩拨杨应龙的脸颊,判断着道,“李化龙着各总兵把个海龙囤围得死死的,亲老子死了,他都不回老家奔丧,向神宗皇帝表忠心,你这回是遇到个硬碰硬的对手了。”

r杨应龙听得出田妾话中的意思,沉吟着问:“你的意思是……”

r“李化龙该晓得,进攻也得养精蓄锐,官兵得睡足了,吃个饱,才能冲锋陷阵。”田雌凤用妇道人家猜测的口吻道,“故而这一阵,他不会来偷袭。他要向皇上表功,也得选个大白天冲上海龙囤,斩杀了什么人,活抓了什么人,他得清点个明白。”

r一抹阴影袭上心头,田雌凤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她已经看清了杨应龙的败局,她不直接点穿,她只用妇道人家讨教的口气,把这一点说出来。是啊,撤上海龙囤来时,满打满算17000播军,和他李化龙24万官军相比,播军再能征善战,他杨应龙再有兵威将勇,一个播兵也敌不过十几个军官呀,况且李化龙还拉来了火炮,还有尚方宝剑,还有那么多的赏金赏银,还有他打出良心公道为国灭贼的旗帜,派出督阵官监押各路总兵出战,前后夹攻,划地轮攻,又下死命令,斩其来使,不准诈降,务必“克日破囤”……田雌凤虽是妇道人家,把个战场形势,却是一眼看穿了。杨应龙沉吟片刻,长叹一声:

r“唉,去年此时,我若听从浙江军师孙时泰献计,先一步占下重庆,再克成都,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r田雌凤的手滑过杨应龙结实的胸大肌,把话拽了回来:

r“现在最要紧的,灭族之实即在眼前,得想出一个保住后嗣之法。”

r床榻之上,一片静寂。

r田雌凤这妇人了不起啊!一句话,像泼上脸来的一盆冷水,当面提醒了杨应龙。

r是啊!一旦寡不敌众、海龙囤被攻破,杨氏族人,必定是诛灭九族。那延续了725年的杨家香火,谁来接续?

r杨应龙愣怔了半晌,没吭气儿。

r田雌凤纤指轻移,在他下巴上无意识地划动了一下,似是在催促他。

r杨应龙耳语般问:“凤妾有何主意?”

r“你是朝廷钦封的二品大官,家中所有亲属均有登记在册,一旦城破,官军必定是按着名册查人,有不见了的,准会过筛子般搜捕追索,直到抓捕归案。”田雌凤异常清晰地道。

r杨应龙闭上了眼睛,话不中耳,可真到了那一步,只怕情景更惨。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想听到下文。

r田雌凤沉吟着道:“为妾的想了又想,只有一个人,是没有写上册子的……”

r“哪个?”

r“国栋之子。”

r“你是说杨寿松?”

r“是啊!”田雌凤提高了声音,“他才一岁,是平播战事打起来之后出生的,除杨氏内室晓得,外人还不知,朝廷更没来得及登上册页。只要保得他逃出去……”

r杨应龙哀叹:“他连一岁还不到,路都不会走,咋个逃得出这山重水复的海龙囤?”

r“他是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田雌凤赞同,“可天天日日夜夜照护着他的乳娘,是大活人啊!”

r杨应龙眼前掠过一道亮光:“你是说,专门为寿松找来的那个奶娘?”

r“是啊!”

r杨应龙眼前晃过一个少妇的形象,健壮结实,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初进杨府时,杨应龙感觉她的脸上有一股惆怅之气。丰腴的妾周艳琼还替她说话,说这女子是因为自家生下的儿子患了鸡窝寒夭折了,倍感伤心,哭得死去活来,脸上才有了愁惨之气。不过她干活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勤快伶俐,善解人意,最主要的,是奶水充足。进了杨家土司府,吃得比她原来好,配给她吃的饭菜里发奶的菜肴又多,天天喂养杨寿松之后,她还在仆妇和女人堆里捧着涨鼓鼓的乳房说,奶涨得难受哩。最主要的是,自从喂了杨寿松,她真正把这婴儿当成自家亲生儿子一般喜欢,脸上一扫愁眉苦脸之色,开始恢复了勃勃生气。平播战争打起来,听说丈夫已在战城上死于乱刀之下,她痛哭一场之后,更是把杨寿松视为掌上明珠,命一样护着。

r杨应龙把田雌凤的身躯整个儿搂抱进自己宽阔的怀里,重重地扎扎实实地把她搂抱了一回。

r还用说啥呢。看来,田雌凤把一切都考虑成熟了。她想得是周全的,也是细密的。

r“你看行吗?”田雌凤在问他。

r杨应龙问:“官军把个海龙囤围得雀儿都飞不出去,那个奶娘找得到路逃吗?”

r“那么大的海龙囤,还怕找不到一条夺命的路?”田雌凤的语气显得很有把握,“我就候着今天这机会,等你一句话。”

r杨应龙在她光裸的后背上爱抚地轻轻拍了一下道:

r“你就照着自己的意愿办吧。”

r田雌凤一骨碌坐了起来:“那我真对这奶娘说了。”

r杨应龙点头:“这奶娘姓啥?”

r“穆,穆桂英的穆氏家人。”

r“有缘。”杨应龙点着头,又问,“想好了,给她带点啥。”

r田雌凤坐起身子,把贴身衣衫穿好,这是表示她要认真和他讲话了。她靠在杨应龙身上,思忖着道:

r“你得写好一张纸条,确认寿松是国栋的次子,你的亲孙子……”

r“这话从何讲起?”杨应龙询问,他杨应龙的亲生儿子、嫡亲孙子还消证明吗?

r田雌凤轻笑一声,把杨应龙壮实的、骨节粗大的手抓在自己的双手之中,在他厚实的巴掌心滑动着,绕着圈圈,遂而道:“我晓得你刚才说的‘有缘’是啥意思。”

r“说说看。”

r“人们相传,你的祖上和穆桂英有血缘关系……”

r“不会假。”

r“可也没人肯定说是真的。”

r杨应龙叹一口气:“这倒也是。”

r“为啥?”田雌凤振振有词地反问道,“没依据呀!尤其是查不到实据,没个文字记载下来。传说只能是传说。还有,播州地方,都传有你的身世之谜,不止一个说法哩……”

r杨应龙苦笑道:“老百姓,添油加醋,喜欢讲嘛!”

r田雌凤把杨应龙的巴掌抬起来,放到她隆起的胸脯上,道:“讲归讲,终究是传说,没个书记官的记录来证实。你想,国栋的小儿子如若命大,跟着奶娘逃出一条命来,若干年之后,他也会长大成人,也会成家立业,繁衍杨家子孙。他会把自己的身世讲给后代听,一代一代相传,光凭个嘴说,真实的事件,也会因太离奇,被后人当作传说。”

r说着,田雌凤侧转脸,双眼灼灼放光地盯着杨应龙。

r杨应龙道:“明白了,这张纸条我写。”

r“这就对了嘛!”田雌凤的语调里透着兴奋,“你的字,镌刻在海龙囤的围墙之上,人家得着这纸条,一对字迹,就会晓得寿松的真实身份。”

r杨应龙又问:“还给他们带些啥?”

r“你不是有颗杨家祖传的金印嘛!”田雌凤提示般道。

r杨应龙一拍田雌凤的脸颊:“对!有我写的亲笔纸条,还有这颗传了几代的金印。更能证明寿松的身份。还有一样东西,识货的人一眼认得出,是值大钱的,让他们带上,备个急。”

r“是啥呀?”这下轮到田雌凤询问了。

r“青花釉里红的水梅瓶子。”

r“你是说,采‘神木’有功,皇上和飞鱼服啥的一起赏赐你的那只瓷瓶?”

r“是啊!”杨应龙眯缝起双眼,神往地道,“这可是官窑烧出的好东西。”

r“你呀,就是喜欢青花瓷。”田雌凤以妇道人家不屑的语气道,“到了这种时候,还惦记瓶瓶罐罐。要换金银的时候,谁识得了这一摔就坏的东西呀!”

r“嗳,”杨应龙正色道,“识得官窑名师皇宫里产的瓷器之人,多着哪!”

r“只是,这玩意儿不好带啊!”田雌凤犯愁道,“穆奶娘是个女子,又是背娃娃,又要带金银细软,还得带这么个宝贝瓷器,我是怕……”

r杨应龙往田雌凤皱起的额头上轻轻抚摩了一把,笑道:

r“总是夸你一颗米都能打成浆浆,聪明的人。你会想出办法来的。”

r田雌凤被杨应龙这一说,也笑了:“你嘱咐的事,我一定设法办好。”

r“那好,”杨应龙拍了拍她的背脊,又拉过她来,在她的嘴上重重地、久久地吻了一阵,才让她下床。

r田雌凤一边靸上鞋子,一边道:“时辰还早,你还可以歇歇,我让周艳琼来服侍你。”

r说完,一阵轻风般飘出了内室。

r田雌凤出门的动静,使得墙角的灯焰剧烈地晃悠起来。

r杨应龙痴痴地望着她消失的门背后,陷入了沉思。女人啊女人,真是不可捉摸她们的心思。他宠爱田雌凤,他更深知田雌凤,但他仍然觉得田雌凤还有令人不可知的一面。

r不是都说田雌凤醋性十足,妒忌心强嘛!她忌恨同样出自播州望族的张友莲。她想独霸杨氏主妇的地位,仗着年轻貌美,仗着妖冶媚人,仗着连张友莲的奴婢都听从自己的使唤,她总说张友莲另有相好,婚前在张家寨子上有相好,婚后藕断丝连,还给杨应龙道出好些蛛丝马迹,让杨应龙不信也生出疑惑来。终于将张友莲逐出宣慰府门,命她回娘家去反省。可张家也是播州一方诸侯啊,再三寻思之后杨应龙又亲到张家寨子,既想一探究竟,看得明白,又想和友莲之兄拉拉至亲关系。酒筵办了,那令人沉醉的茅台烧春也喝了一个畅快,张友莲还一反往日的羞怯,上席来陪了酒。露出了难得见的笑容。

r杨应龙望着面若艳桃的张友莲,终究是个美妇人啊,酒过数巡之后,他欣欣然挽着张友莲去卧房下榻,俗谚道:久别胜新婚,那也是夫妻难得的享受啊!杨应龙的本意,也是想借此机会,和张友莲重修夫妇之好,说齐天道齐地,她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妻、他的正室夫人呀!

r哪晓得入得比洞房还要富丽的寝房,杨应龙正欲带着点酒意同张友莲亲热,却不料一向贤淑温顺、善解人意的张友莲勃然变色,摔枕头、踢椅腿、还打碎了青花盖碗,让醒酒的茶泼洒一地。她愤而指责杨应龙,专宠妖精田雌凤,让她堂堂正室夫人张友莲在宣慰府中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连贴身的丫鬟和使女都被田雌凤买通。

r杨应龙的酒喝得爽,起先还带着宽容的心态听着张友莲的唠叨。谁知张友莲的怨积得深,又仗着是在娘家,越说越来劲儿,几乎是指着杨应龙的鼻子咒骂开了。

r偏偏,她讲的话又句句属实,直接戳到杨应龙的心境。把原想修好的杨应龙,数落得羞愧难当,拂袖而起,悻悻地回到宣慰府中。

r路途上凉风一吹,杨应龙的酒醒了一半,想到刚才被张友莲指着鼻子大骂一通,千岁爷的威风扫地,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踏进张家寨子。

r回到宣慰府中,不由怒从心起,大声斥骂张友莲是“狂妇”,简直“给脸不要脸”,骂到兴头上,还怒不可遏地拍了几下桌子。

r正为杨应龙巡寨宿在张家寨,和张友莲重修夫妻之好醋性大发的田雌凤,喜滋滋地服侍怒火中烧的杨应龙睡下。转身当即下令,杨应龙遭张家兄妹羞辱,在张友莲娘家被逐赶出门,这裹上野男人的张友莲留不得了!着亲信领兵当夜团团围住了张家寨子,把张友莲及她母亲几十口,通通杀了个精光,还把张家寨子田产房屋,一并霸占。说是田土山林全归田府。

r这一手,可说是最毒妇人心了。

r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杨应龙虽说觉得田雌凤报复得过了头,但想到张友莲竟敢指着他的脸叫骂,也只能说她是活该。

r事后杨应龙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这不是他杨应龙家中妻妾争风吃醋之事,这件事在播州传得沸沸扬扬,成为这场播州之战的导火索了。成为引燃战火的火星了!

r张友莲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呀!她出生于播州的望族,尤其是她叔父张时照,耿耿于怀地游说了五个大土司、七姓人家一齐对他杨应龙翻了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贵州、去重庆,找到贵州巡抚、四川巡抚告状。说他杨应龙大逆不道,说他杨应龙图谋不轨,要造大明王朝的反,要掀翻神宗皇帝的宝座,还绘声绘色编造那些让人听得大眼瞪小眼、口口相传的细节。说他杨应龙逼迫着凶悍的大兵持刀当着父亲的面奸污其妻、女,说他杨应龙在毒蛇尾巴上点燃火星钻进姑娘阴户……可以说啥子能编造出来的丑恶行径都往他杨应龙脑壳上栽。

r这些离奇古怪的谗言,初听来时杨应龙一笑了之。他本以为,具文武之才,大将风度的李化龙、能征善战和他又有友情的刘,都是大明王朝的高官,他们不会相信这些捏造之词。哪晓得,他们不但深信不疑,还把此写进了平播的檄文,写进了给皇上的奏折。

r杨应龙直到这时候,才猛醒到杀害张友莲这件事的严重性。

r十来岁就坐上皇帝佬儿宝座,半辈子只晓得炼丹信佛的神宗皇帝朱翊钧,在他杨应龙心底深处,本就是个昏君。只因为将近七百年来,杨应龙前头28代祖先,都谆谆地告诫一代一代后人,对国家要忠诚,对朝廷要顺从,才有播州江山河谷的稳定和太平,也才有杨家土司王爷的荣华富贵。而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朝廷的顺从,就是要无条件地恭恭顺顺地听候皇帝的圣旨,皇帝佬儿怎么说,就得去怎么做;皇帝佬儿派出的各级官员如何下令,他就得乖乖地照着命令去办。

r可和朝廷的交道打得越多,和朝廷的各级命官接触得越多,关于万历皇帝的各种为人处事听得越多,杨应龙越是觉得不屑,越是感到对这种人忠诚、对这样的朝廷绝对服从,是一件十分可笑和窝囊的事情。

r就是这么一个朝廷,就是历朝历代的朱明皇室,始终是对播州这块广袤而又丰沃的土地放在心上的。只不过国家大了,事儿也多,既要对付时不时骚扰边境的外敌,又要应付宦官党羽的争权夺利,还要镇压这儿那儿的造反,你播州地方相安无事,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土司王爷乖乖地延续下去。而近些年来,说你坏话的越来越多,道你不是的越来越频繁,尤其是你干的那些事儿越来越出格,贵州的巡抚始终说你罪不容诛,四川巡抚原先还说要对你训诫教育,处罚点儿金银了事,现在都说你的罪状越来越多,要将你的疆土收归朝廷来统一管辖了。

r这些朝廷的命官,不管他各人心头打的什么主意。灭了你的改土归流,那是没有错的呀!这是大明王朝的国之所策,是大势所趋,是早晚终归要干的一件事。且不要说你还有焚杀綦江的大罪,还有趁机侵城掠地的野心,还有宠妾杀人的恶行,播州一战,是咋个躲也躲不过去了的。

r身边的亲属和亲信,兄弟杨兆龙、杨从龙、杨世龙、杨胜龙,亲儿杨朝栋、杨勘栋,内宣慰宋承恩,甚而军师孙时泰,内司总管田一鹏、田泽、许廷忠,有的仗着和他关系亲,有的和他无话不言,仗打到了这一步败绩惨相,不是没人抱怨的。有的怨田雌凤妖媚毒辣,有的说如若她不擅杀情敌张友莲,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r杨应龙装作没有听见,他是洞察纤毫之人,没有说出这些话来的人,他从他们的表情、眼神,也看得出来,这些人有同感。

r这场播州大战,只是早战晚战的问题。绝不是因田雌凤在13年前擅杀张友莲的缘故。要是仅此理由,仗早在13年前就该开打,也不会拖至今日了。

r杨应龙是性格暴戾的一介武夫吗,杨应龙是既无政治头脑又无军事才干的莽汉吗,听到这些议论,杨应龙自个儿都要笑出来。改土归流是朝廷一定要做的事,四川、贵州两省是他们垂涎三尺的播州要地,是他们早晚都想咬在嘴里的肉,这才是要害的要害。

r把祸水往田雌凤脑壳上泼,只不过是众多大兵压境理由中的一个理由罢了。

r说田雌凤忌恨心大,她方才离去时,咋个又会主动说让周艳琼来服侍他呢!她是明白人,她晓得,我杨应龙既宠她田雌凤,又喜欢丰腴洁白、事事柔顺的周艳琼的。

r一阵轻风拂进卧室,正眯缝起眼睛的杨应龙抬了抬眼皮,他闻着一阵清新素馨的香气,弥散在屋头。

r不用说,是周艳琼听从田雌凤的招呼,进屋头来了。

r杨应龙身旁不乏女人,都是姿色出众、美得诱人的女子。除了相貌端庄的张友莲之外,田雌凤的妖冶主动,周艳琼的妩媚可人,姚月惠的温淑娴静,何玉碧的鸽子一般温柔,都是讨得杨应龙欢心的。

r田雌凤亲近时喊他“千岁爷”,他高兴,他愿意她这么唤。皇帝佬儿能称呼万岁,他播州山地纵横千里,兵强马壮,物产丰裕,凭啥不能称千岁。那个只晓得听佛炼丹、多少年不上朝理事儿的神宗皇上,都能称万岁,他称个千岁也应当。

r他高高在上的皇帝享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杨应龙有一把数得过来的妻妾,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杨应龙过不来朱翊钧皇上纵情声色的日子,他觉得有这几个滋味儿浑然不同的女人,也够意思了。

r采得神木七十,远道运输,送入京城,皇帝佬儿恩赐给他杨应龙的礼品中,竟然还有《玉房指要》和春宫画《秘书图考》。杨应龙让他的几个妻妾,都细细地一一研读探讨过来。和她们同房时,她们都会各取所需和所欢,讨好于他。

r茶香飘散,杨应龙睁开眼睛,周艳琼着一身单衫,双手擎一杯盖碗茶,送到他跟前:

r“应龙,你呷一口茶。”

r杨应龙接过茶杯茶盅,掀起盖子,吹拂了一下杯沿上的茶叶轻呷了一口。

r“这茶汤真香。”他赞道,茶色清澄碧绿,茶水温热微烫,正好入口,“是今年的播州茶吗?”

r“正是,应龙,”周艳琼俯身过来,“雨前采摘的,无异味。”

r“是啊!播州地方,集黔北川南的雨露雾岚,产出的茶不但带山野的清香,更令人神清气爽。”杨应龙把一杯茶喝尽,盖上茶盅,周艳琼接过,又问:“你是想起床,还是再歇息一会儿?”

r杨应龙仰脸望着伫立床前的周艳琼,问:“外头有动静吗?”

r“照你的吩咐,都各司其职,严守在关隘围墙之上。”周艳琼道,“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r说着,她将盖碗茶具放在床榻边的柜上。

r杨应龙翕了下眼,拍了一下床沿:“那就再歇息一会儿。”

r“要得!”周艳琼答应一声,利落地脱下单衫裙,身子一仰,躺在杨应龙的身边,“我陪你一阵。”

r说着,她那雪白滑爽的身子,紧紧地挨近了杨应龙。

r杨应龙抚摩了一下她的双肩。这女人,不但肤白,皮肤还水似的格外细腻,摸上去比丝绸绫罗还爽净。更难得的是,她浑身上下洋溢着其他任何女子没有的一股甘醇的芬芳气息,让人忍不住会翕上眼,迷醉在她的女人味中。杨应龙轻柔地抚摩她时,她不觉享受地轻吟般哼哼出声。朝他身子更紧地挨了挨。这也是在娶了田雌凤之后,杨应龙又纳她为妾的原因。

r她自有讨得杨应龙欢喜的资本。和杨应龙贴得愈紧,她的身躯愈柔软轻捷,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郁诱人的气息,吸引得杨应龙情不自禁地要去抚摩她,亲吻她,拥抱她。而当杨应龙的四肢和她的肌肤轻轻触及,她便发出陶醉般的浅吟低哼之声,充分地表示出她的舒展和由衷的欢悦之情。她会在杨应龙的耳畔迫不及待地喘息着道出感激之情:

r“太好了,应龙夫啊!你感觉到我的心怦怦跳了吗,你感觉到我想要了吗,你真好,真让我快活、快活……”

r幸好杨应龙习得御女之术,和周艳琼同床共寝时,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却也从来没感觉到疲累不堪过。他能从容地随心所欲地赢得她的欢心,又能使自己保持旺盛的精力。

r她的脸红了,双眼越发明亮了,双唇微启喘息重了,吁吁得分外急迫了,她似歌唱一般欢畅地轻叫起来。杨应龙只觉得自己通体舒泰,坚实神明。

r周艳琼的气息婉顺下来,脸贴在杨应龙的胸怀里,低声询问:

r“应龙,你欢吗?”

r“还用说嘛!”杨应龙道,“我们在一起,哪一次不是鱼入清溪,双双得欢的。”

r“我是怕伤着你啊!”周艳琼体贴地道,“仗打得这么凶险,好几次你都上阵督战,我是怕要了你,伤及你的元气,于战事不利。”

r杨应龙怦然心动,周艳琼真是巴心巴意地爱着他的。他搂紧了周艳琼饱满丰腴的身躯,摩挲着她圆润的乳房,感觉着她玉姿的清韵和甘醇的气息,即使亲热到肌肤融为一体的地步,周艳琼仍是清醒的,她不让一时的激情妨碍杨家的基业,仍在为他着想,为他杨家的土司王朝担忧。

r迷恋于权势,厮杀于战场,周旋于四川、贵州的官场,和各种各样嘴脸的人士交往、应酬、争斗、博弈。杨应龙时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时而低声下气、忍辱负重,时而挥师先发制人,时而沉迷于流风古韵,他都有一种逢场作戏之感。唯独和他身边的这几位女子相处,他才感觉到无拘无束的自在和欢乐,他会发出朗朗的笑声,他会享受众星捧月般的自豪和伟岸,他会真正觉得自己是个千岁爷。

r听了周艳琼的告白,他将自己的脸贴近她的面颊,安慰般道:

r“你带给我的欢畅通泰,只会让我雄风更健,砍杀更多冲上海龙囤来的官兵。”

r周艳琼双手揽住了杨应龙,道:“应龙,不砍不杀不再拼斗,也能把战争平息呀!官军杀我播州兵,播州守军杀官兵,淌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啊!”

r杨应龙叹息一声:“现在是想停战,也停不下来了。”

r“咋个会呢?”周艳琼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忍得一时之气,捎个口信,给你的兄弟说一声吧。哪怕就是道个歉,也比杀个人仰马翻、血流成河的强啊!”

r杨应龙被她这一番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壳了,他不解道:

r“我的几个兄弟,不都在海龙囤上嘛!他们哪一个有偌大的本事?”

r周艳琼摇晃着脑壳连连否认道:“我不是说的他几个。我说的是京城里的神宗皇帝。这里三层外三层的24万官兵,这率领八路大军攻来海龙囤的大将军李化龙,李化龙手上的尚方宝剑,不都是万历皇帝派出来的嘛!你当兄弟的认个不是,他当皇帝的一道圣旨下来,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吗?唵!”

r说完话,周艳琼睁大双眼,凝定地盯着杨应龙,见杨应龙没听明白,她还晃了一下胳膊道:

r“你说是不是嘛。”

r“哈哈哈,哈哈哈哈!”直到这时候,杨应龙才听明白周艳琼这番话的意思,他愣怔了一下,霍地,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大笑声。不过,这笑声中丝毫没有欢快的成分。笑毕,他支身坐起,正色道:

r“我明白了,明白了你的意思。只是,你毕竟是妇道人家,你是把谬传当了真……”

r“怎么可能?”周艳琼俏弱的脸拉长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活脱是真的、真的呀!”

r她说着,那白晳的脸哭丧着,充满了忧愁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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