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邂逅紫星人
时间:2024-11-07 09:45:35
神秘的庚星的夜是短暂的,半透明的,就像灯油浸过的牛皮纸,然而对欧阳修文来说,这短暂的夜是多么宝贵。每天,每当夜幕降临,他便带着机器人安南、安勇、安猛,仿佛一群夜行动物,开着天体旅行车在滚烫的漫山遍野里寻找那种宝贝石头。这一天夜幕降临后,他们又分乘两辆天体旅行车出发了。离开基地后不久,在一处大峡谷里,遇到了一件稀奇事。当时欧阳修文让安南带着安勇、安猛到山坡上探测,要探测的山坡背面忽然出现了一架蓝色星际母舰。它仿佛断线的风筝一样,在星光闪烁的夜空中飞来撞去,就是两岁的小孩子也能看出,是受伤了。欧阳修文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听说过蓝色星际母舰,就更不用说见过了,至于星际母舰罹难,也是破天荒第一遭遇到。“奇怪,这是哪星人的星际母舰呢?为什么要到庚星来,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欧阳修文感到十分困惑。他想,目前看来,可能与原先料想的不同,庚星可能并不是一个没有人烟的荒凉世界,说不定是一些外星人的天堂或避风港。对于蓝星人,庚星环境仿佛炼狱,但是,对于身体结构迥然不同的外星人,这里的环境可能非常适宜。这并非天方夜谭,因为在蓝星上,一些低等生物就非常喜欢生活在海底火山口附近,那里的温度高达三百摄氏度以上,所以庚星上完全可能有土著生命,甚至人类。想到这里,欧阳修文慌忙召回所有机器人,连同天体旅行车一起,匆匆躲进了黑黢黢的大峡谷里。还没有藏好,闷热的星空中又出现了七八架橘红色星际母舰,每一架都比蓝色星际母舰大约一半。橘红色星际母舰编着倒“人”字队形,边紧紧追击蓝色星际母舰边射击。孤立无援而又受了重伤的蓝色星际母舰,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十分悲惨。欧阳修文和机器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暗自为处境凶险的蓝色星际母舰捏了一把汗。很快红色星际母舰开始攻击,一道道火舌射向蓝色星际母舰。毫无悬念,蓝色星际母舰中弹后起火爆炸,发出了强烈而耀眼的白光,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山谷,照亮了在山谷里站着的蓝星人和他的机器人们。怕被发现后遭到攻击,他们赶紧趴在地上。紧接着闪光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欧阳修文的耳膜生疼生疼的,大脑里好像钻进了一群蜜蜂,嗡嗡嘤嘤地响个不停。他本能地抬起头来,看见燃烧的星际母舰残骸天女散花般地向庚星大地上飘落,不禁打了个寒战,心想:“红色星际母舰为什么要追打蓝色星际母舰?是外星人在惩罚内部叛徒还是遇到了敌人?以前怎么没见过蓝色星际母舰?”欧阳修文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他根本就来不及细想,因为救人要紧,人命关天。当红色星际母舰一走,欧阳修文就立即带着机器人们展开搜救。可令人奇怪的是,搜完了漫山遍野,不仅没有发现遇难者,就连人体残骸、衣服碎片或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发现,而且,空气中也没有血腥味。他们唯一的收获只是一些烧得变了形的金属块。由于是遥远的外星金属,蓝星人以前从没有见过,更谈不上分析,欧阳修文只好丢弃了它们,然后带着机器人们下山,想继续寻找超光速矿石。下了山坡,欧阳修文一时没有注意脚下,猛然被一堆软软的东西绊倒了,待爬起来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绊倒他的不是脑海里刚刚闪现过的陨石,而是一个人,一个外星人,穿着银灰色上衣连裤衫,戴着头盔,背着软着陆装置。因为有两个明显喷口,软着陆装置应该是引力感应喷气减速,功能就好比蓝星人的降落伞。透过罩着透明面罩的夜视镜,欧阳修文端详着,心想:“不用问,这个家伙肯定是在蓝色星际母舰爆炸前跳伞的,没有外伤就是证明。”然而他不能确定这个家伙是休克了还是死了,也不能确定他是蓝星人的朋友还是敌人,甚至以蓝星人的知识经验,连性别都不能确定。可有一点还是引起了欧阳修文的兴趣,这个家伙像蓝星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形匀称,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只是脑袋比一般蓝星人大得多,嘴巴比一般蓝星人小得多,若忽略了这些,就是一位标准的蓝星美人了。不过乍一看,要说是蓝星人肯定也有人信,但作为人类学家的欧阳修文,从严肃的人类学角度分析,肯定这个人不是蓝星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外星人,一种不同于喜欢光着身子的绿星人的外星人。按照蓝星人的逻辑,敌人的敌人应该是朋友。于是,欧阳修文准备搭救这位遇难的老外,并想知道他有没有同伴幸存下来。他带着机器人们,在狭窄的山间谷地里展开拉网式搜寻,结果又找到了三位,也是穿着银灰色上衣连裤衫,戴着头盔。然而透过头盔上的透明面罩看,三个人血肉模糊,已经分辨不出五官来了,并且他们身上都有大火烧过的痕迹。显然,这些人是随爆炸的星际母舰碎片落到山坡上,然后又滚落到山谷里的。任何人见了都会想,他们的灵魂已经出壳,投奔另一个世界了。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从人道主义出发,欧阳修文想抢救这些不知从哪颗星星上来的神秘客人。打定主意后,他把有希望活着的外星人抱到他车上,而安南队长则抱了可能已是尸体的另一个外星人放在另一辆车上,散落在周围的或许有用的东西,被一股脑儿地装在车子后备箱里。车子都已经满载,剩下的两个可能也是尸体的外星人,只好由机器人安猛、安勇背着。在确信没有其他蒙难人后,人类学家开着天体旅行车,带着一群不是蓝星人的人出了火烧火燎的庚星大峡谷,而这时已是后半夜了,天边传来闪电强烈的白光,由于实在遥远,雷声没有过来。天体旅行车有点儿超载,不过仍能接近全速行驶,可就是苦了安勇、安猛,他们背着人跟在车子后面呼哧呼哧地跑着,仿佛主人养的专门干活的两只小狗,但他们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看上去十分快乐。欧阳修文一行匆匆回到了基地,然而医务室里已没有空间,可能活着的外星人被暂时安置在休闲娱乐室宽大的沙发里,另外两个可能的死人只好受点委屈,躺在了餐厅鲜红的地毯上。安静医生来了,穿着白大褂,戴着听诊器。她先瞧了瞧好像是死人的人,又看了看好像是活人的人,然后表情窘迫地望着欧阳修文,耸耸肩,双手一摊。见状,欧阳修文禁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这下可热闹了,自己的病人没治好,又来了外面的。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望着安静,一半是恳求一半是命令地说:“无论如何,你一定得想办法!”“嗯,”安静温顺地答应着,随即解释道,“尽管从外表看,这些外星人跟蓝星人酷似,但他们的心肝脾肺跟蓝星人不同,而且……”安静脸上泛着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也不会脱他们的衣服,没法做更为深入的检查。”“噢——”欧阳修文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他明白,宇宙中不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星球,生活在不同星球上的人也就不可能完全相同,以前见都没见过这种外星人,给他们治病,岂不是天方夜谭?他对安静说:“你去忙吧,让我单独和这些一条腿在阳间一条腿在阴间的人们相处一会儿。”“嗯。”安静医生温顺地答应着出去了。欧阳修文一会儿过去看看医务室里的阿依尔姑丽,一会儿又过来瞧瞧沙发里的外星人,心想他们怎么就这么一样,都是植物人。这下欧阳修文可犯了愁,皱着眉,他真后悔当初没有学医,成为权威的医学家,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呢,这些半死不活的人在他眼前晃动着,累得他脑袋隐隐作痛。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不久疲劳和烦恼让他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在梦里,有个陌生人冒冒失失地从舱门的缝隙里挤进来,他大叫着让他出去,然而那人却友好地朝他笑笑。按说,陌生人来访不见得都是坏事,熟人来访也不见得都是好事。可欧阳修文看过《圣人解梦》,按照那里面的意思,他可能要大祸临头了。尽管他不迷信,但在异星他乡,此时此刻也忍不住信起来。可祸从何来,欧阳修文使劲儿地想啊,想啊,很快就悟出,如果有祸事,最可能与这些天外来客有关。现在他坐在休闲娱乐室的沙发里,脑海里像放视频一样不断闪现着不祥的念头。是的,没有人知道眼前的外星人是天使还是恶魔,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当然也无法排除这里就是孕育生养他们的热土的可能……假如,万一,他们是坏人,恩将仇报的话,太空飞车里的蓝星人都不是对手,那不是引狼入室吗?想到这里,欧阳修文顿时紧张起来。他清楚地记起蓝星人那个古老的农夫和蛇的故事。说的是农夫可怜一条冻僵了的蛇,把它揣在怀里,用体温唤醒它的生命,然而蛇醒来后连问也没问,就用毒牙送农夫去了他没有去过的地方。“怎么办?怎么办?”欧阳修文在心里大叫着,不如趁他们还没醒来,弄到荒郊野外扔了算了,至于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免得留在这里惹祸上身。老实说,欧阳修文对外星人可没好印象。他们在蓝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真是恨透了他们。本来他是不想救这些家伙的,只是见他们遇难又长得像我们,才动了恻隐之心。虽然,从外表看,这些外星人不像其他那些那样丑陋,可谁知本质怎样,在蓝星上,披着羊皮的狼还少嘛。他越想越怕,终于,眼前白皙英俊的外星人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魔,张牙舞爪着向他扑来……他大叫一声,然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当他从地上起来,才知道是产生了幻觉。不管怎样,欧阳修文再也不想在身边埋一颗定时炸弹了。他抱起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的外星人向舱门冲去,可来到门口,又犹豫了,看着怀里遇难的外星人,不禁又动了恻隐之心。他知道,蓝星人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当人落难后,即便是仇敌或竞争对手,也先要抢救,至于抢救过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于是他渐渐镇定下来,把外星人放回沙发上,盖好被子。当一场暴风雨过后,欧阳修文重新端详外星人,奇怪,原先厌恶的感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他觉得这个外星人十分和善,可人。他想,这回可能是自己错了,多虑了。看着外星人戴着头盔,轻盈的头盔就像蓝星人戴的鸭嘴帽子,欧阳修文想,这样睡觉多不舒服,醒了会着凉的,就想为他摘掉。他摆弄着头盔,却不知道怎样卸下来。头盔上有两个小金属球,就像头盔的两只耳朵,这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他想这两个小金属球说不定是通信用的,可任凭从哪个角度看,无论形状还是质地,都跟蓝星人使用的通信装置截然不同,他忍不住摸了摸金属球,立刻一种麻辣辣的感觉像野兽一样扑向全身,他猛然摔倒在地。可就在此时,奇迹出现了。外星人缓缓醒来,不停地眨巴着眼睛,似要赶走瞌睡虫,就像蓝星人清早醒来会眨巴眨巴眼睛或是用手揉揉眼睛,让自己变得精神起来一样。这么相似,欧阳修文不禁惊喜并警惕起来。外星人睁开了美丽的大眼睛,鸡蛋大玫瑰色的眼珠分明在说:“我看到了一切,甚至你的脑海,你胸腔里正在怦怦跳动的那个热乎乎的东西。”欧阳修文想:“他能洞悉一切,这太可怕了!”他本能地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外星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恐慌,友好的目光微笑着望着他。他才渐渐镇定下来。“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外星人说。欧阳修文本以为他会说母语,还担心听不懂,可没想到人家说的是欧阳修文的母语。他和蔼地笑着,点点头,相当含糊地“嗯”了声。他想,这个外星人应该是男的,不然嗓音没有这么浑厚有力。由于是第一次和外星人打交道,那种智慧生命对陌生同类特有的警惕的本能,使欧阳修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外星人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满脸疑惑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谢我呢?”欧阳修文知道人家在“挑礼”,十分惊讶,心想,是我救了你,又不是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要谢你!但碍于初次见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瞠目结舌。外星人似乎听懂了,羞红着脸腼腆地说:“在我们老家,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助人了,助人的人都要对被助的人说声谢谢,是人家给的发挥才能的机会嘛,你说不谢行吗?”作为有涵养的读书人,欧阳修文很快明白了外星人的习俗,本着到了什么山唱什么歌的原则,他站起来,按照人家星球的礼仪向坐着的外星人先深深鞠了一躬,又郑重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失礼了,感谢你给了我救你的机会,下次可还要给我啊。”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别扭,那感觉仿佛遇到了蓝星上的无赖。外星人爽快地说:“我不会客气,可我下次不会给你机会了。”欧阳修文想,不给我就对了,谁会拿自己身家性命开玩笑,但他却说:“你太客气了。”外星人说:“我知道,你们蓝星人喜欢反着说,跟我们星球不一样,其实——你也没必要随我们,因为这里离你们家更近。”欧阳修文说:“按照蓝星人的惯例,客人总是对的,我们要尊重客人的习俗。”“噢——”外星人恍然大悟似的说,“都是我不好,我一开始还把你当成了我的同胞哪。”欧阳修文说:“反正我觉得你们的习俗很有意思。”外星人说:“我也是,在我们星球,都是治病的人对治好的病人说谢谢,”说到这里,他停住,鸡蛋大的眼睛望着欧阳修文,“你们蓝星人不是时兴给医生送红包吗?”欧阳修文肯定地点点头,心想,他怎么会知道?外星人说:“从古到今,我们星球都是治病的人给病人送红包,因为真正需要帮助的是病人,而不是治病的人,无论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真新鲜,欧阳修文想,这在蓝星上是绝对不可能的。“噢——”外星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失礼了,既然来到小阳系,应该入乡随俗的是我,而不是你,”说着他站起来,诚恳地对欧阳修文说,“谢谢救命之恩!”接着又扑通跪倒给欧阳修文磕了个响头,那样子就像他以前来过蓝星很了解蓝星人的风俗似的。这下欧阳修文可感动坏了,赶忙将这个家伙扶起来,教他在沙发上坐下,说:“我只是遵循了从我们祖先那里传下来的道德……”这话欧阳修文只说了一半。他想,救活你是事实,但纯属偶然。凭直觉,眼前的外星人到过蓝星,于是欧阳修文问他。来自遥远星球的外星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有关“那里”的事以后再说。欧阳修文的理解是,“那里”是指蓝星,“以后”是说这个老外已经预感到将要和自己一起待一段时间。既然这么有缘分,欧阳修文顿时来了兴趣,他问:“尊贵的客人,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颗星来,又到哪颗星去?”“噢——亲爱的朋友,那就让我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吧,我叫撒贝里小劳拉大劳拉太劳拉古劳拉……”这么长的名字,欧阳修文都听晕了。客人解释:“……古劳拉是我曾祖父的名,太劳拉是我祖父的名,大劳拉是我父亲的名,撒贝里小劳拉才是我的名字,撒贝里是姓,小劳拉是名。唉,说实在话,我们的名字是烦琐了点,可这是祖宗定的,没人能改。你们蓝星人基因少,记性不好,我想,以后就叫我‘撒贝里’好了。”“撒—贝—里”欧阳修文一字一字地说,以便记住,然后他问,“撒贝里先生,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碰你头盔上的球球你就活了呢?”撒贝里笑了:“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好像对我的头盔特别感兴趣。”他指着脑袋上银光闪闪的头盔,耐心地解释道:“其实我的头盔的用途:一是通信,二是抢救。球球本身是一个机关,触发紧急抢救系统的机关。比如说吧,就像你们蓝星人使用的枪械的扳机,只要这个东西一扣动,子弹就会带着热量射出去。当我昏迷时,你触摸了这个机关,你的生物能打开了抢救系统,这样我就……”欧阳修文顿时恍然大悟,但他仍疑惑地说:“太空服?我没见你穿太空服啊。”“这就是!”撒贝里指着身上穿的银灰色上衣连裤衫说,“当然了,它看起来不像你们蓝星人的那样臃肿。”撒贝里说话的口气带有明显的优越感,就仿佛他是蓝星上的贵族,蓝星人都是平民百姓似的。好在,欧阳修文活了大半辈子,世面见多了,完全能理解这种心态。他拉家常似的问撒贝里:“家在哪里?”好像人家住在蓝星上,而不是遥远的外星。撒贝里樱桃小口嫣然一笑,说:“我老家在仙女座的紫星,距离蓝星大约二百万光年,我就是从那里来的。”“紫星?二百万光年?”“是的,从外太空看,我们的星球是美丽的紫色,这大概是我们祖先叫他紫星的缘故吧。”生怕基因少的蓝星人不理解,撒贝里又带着蓝星人出了太空飞车,出了岩洞,来到蒸笼般的野外。天上星光微弱,寥寥的几颗星辰时隐时现,撒贝里望着夜空说:“你看,现在银河泛波,星汉灿烂,多美的夜空啊。”欧阳修文瞪圆了眼睛看,发现整个夜空只有寥寥可数的几颗星星,他把看到的告诉撒贝里,撒贝里不信,他只好又瞪圆了眼睛,使劲儿看,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有看到几颗,不知道紫星人所说的“银河泛波”在哪里,“星汉灿烂”又在哪里。他屏住呼吸,数了数满天里能看到的星星,总共只有六颗,而且由于庚星大气浓厚,看起来还模模糊糊的,就像笼罩了一层烟雾。他想,像我这个岁数,眼睛还不到花的时候,而且还有点儿远视,怎么就看不到呢?这个自称是紫星人的家伙该不是吹牛吧?可从撒贝里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看,又不像。这时紫星人指着远处正在喷发的一座火山说:“你看,火山后面就是你的老家——蓝星,在我小时候学的地理书上,还特意提到了你们蓝星哪。”欧阳修文当然不会看到,因为他的目光不会拐弯,但出于对客人尊重,他相当含混地嗯嗯着,不过根据知识经验知道,撒贝里没有说错,不禁暗自惊叹起紫星人的神奇来。这时紫星人又指着头顶一块黑暗的地方说:“看,那两颗最明亮的星星中间,有一颗稍微黯淡一点的星星,那就是我的老家——紫星。”欧阳修文认真地看着,仍然含混地嗯嗯着,惊叹撒贝里鸡蛋大的眼睛不仅带钩,而且还是全天候的天文望远镜,真是宝物啊。与之相比,蓝星人小一号的眼睛就只好甘拜下风喽。这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可眼睛大就一定能看得远吗?按照这样的逻辑,是不是牛应该比人能看到更多的星星。他问撒贝里这个问题。撒贝里笑了,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因为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不值得回答,还是紫星人根本就不知道,碍于情面,欧阳修文也没好意思再问。就这样,两人默默地回到了洞里,又默默地回到了太空飞车上。在跟外星人打交道前,欧阳修文总觉得他们像神仙,可当零距离接触后,他又重新得出了结论:外星人固然不是神仙,可思维不是像预言大师,就是像怪老头儿。欧阳修文满脑子的问号,正准备向撒贝里一一请教时,撒贝里却说:“蓝星人,再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有要紧事儿办,不得不告辞了。”闻听此言,欧阳修文先是一愣,接着诚恳地再三挽留,怎奈紫星人去意已定,他只好表示了遗憾。他把客人送到洞口,然后相拥而别。撒贝里在滚烫的夜色中匆匆走着,身后掀起了沸沸扬扬的尘埃,在火山喷发的光芒里,红色的尘埃膨大着滚滚远去,好像一条巨龙。望着撒贝里的背影在大峡谷里消失,欧阳修文摇了摇头,哑然笑了,他想,这个家伙,像是从科幻大片里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