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文
2015年秋天,我连续在北大、浙大、武大做了三场演讲。同学们除了关心我如何成为一个作家之外,似乎更关心传说中我在北京后海边上的院子、我在作家富豪榜上的排名、我创立国内最大医疗集团的事情。换言之,同学们还是更关心世俗定义的成功。无奈之下,职业病发作,勉为其难,我还是用了中国古人提供的框架,用咨询公司训练出的总结归纳能力,和同学们讲了取得世俗成功的十大要素。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一命。我的定义,命是DNA。从生物学的角度看,人生来就没有平等过。人的智商、情商、身体机能很大程度上在出生的时候已经决定。后天努力有用,但是先天先于后天、先天大于后天。夸张点说,猪八戒再勤奋也变不成孙悟空,孙悟空再修行也变不成唐僧。
二运。我的定义,运是时机。白起、吴起等名将如果生在宁世,或许只能开个养鸡场或寿司料理店,每天杀杀鸡、宰宰鱼。柳永、李贺如果生在战时,或许只能当个没出息的列兵,在开小差的路上被抓回来。
三风水(位置)。我的定义,风水是位置。人二十岁之前如果在一个地方待过十年以上,这个地方就是他永远的故乡。胃、味蕾、美感、表情、口音等已经被这个地方界定,之后很难改变。余华如果生在北京,写不出阴湿暗冷的《在细雨中呼喊》。在北京,街道这么宽,故宫这么大,没人内心憋屈到跑到雨里呼喊。
四积阴德。我的定义,积阴德是不做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我能理解损己利人,我能理解损人利己,我不理解损人不利己。细细思量,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魔。让心魔控制自己时间长了,很难成事儿。
五读书。天分好要读书,天分不好更要读书。现在还有多少人每天看书时间能多过看手机的时间?
六名。我的定义,名是名声,要成功的关键是名实相符。人可以欺骗一个人一辈子,可以欺骗天下人一时,但是很难欺骗天下人一辈子。心碎要趁早,出名要趁晚。名出早了,名大于实,名声之下,整天端着,会累死人。
七相。自古以来,人类的世界是个看脸的世界。相有三个组成部分:长相、身材、精神面貌。长得好的人,的确占便宜。面对一张姣好的如瓷如玉如芙蓉的脸,尽管知道可能整过形、微整过容、有化妆品的功劳、皮肉之下都是骷髅,人类还是难免邪念袅袅、心存怜惜。即使没有一张好脸,至少也要保持一个好身材;即使不能保持好身材,至少也要保持体重。再差再差,脸也没有、屁股也没有、胸也没有,至少要保持精神面貌,每天早上面对世界微笑;遇上杨贵妃,能像安禄山一样跳起胡旋舞。
八敬神(虔敬)。我敬的神,不是如今到处奇丑无比的金佛,是头上的星空和心里真实的人性、兽性。设定好自己的底线,不要因为方便、因为人不知而突破自己的底线。
九交贵人。我的定义,贵人不是有钱人、有权人,不是帮你遇事平事的人;是在暗夜海洋里指引方向的灯塔一样的人,是腿摔断了之后的拐杖一样的人,是非常不开心时候的酒一样的人,是渴了很久之后的水一样的人。
十养生。从一到九,都做到,如果没有好身体,也是空。养生不是信中医,不是吃斋念佛,是起居有度、饮食有节,是该睡觉的时候能倒头就睡着。
最后的最后,即使有了世俗的成功,也要意识到,它和幸福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人坐在雷克萨斯里也不保证不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