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因上游连续的积雨涨成深黄,细看就是一川泥流。人在岸边,满鼻子激荡着巨大的腥味。燕子也飞得更高,像是在躲避这种狂野的味道。不能驯服的河水,被强大的石岸夹在高楼大厦下面,不安又无奈,只能顺着未知前进,奔向更远的未知。我从既有的经验里知道它们的前景,所以自然不为它们担心前行的陌生会怎样伤透它们的心肠,可是也知道它们此去无坦途,千折百回地激情澎湃,却未必能够获得初心,启动发轫青藏高原时的一湾安静与稳健。我在它的上游贴近它温柔安闲的高贵,在牦牛竖着尾巴奔跑的青草地,畅想过这种高贵怎样的冷艳,怎样的目空一切,却总是缺乏激情四射、热烈拥抱未来的雄心。直到有一天抵达两大高原相碰撞的壶口,一渠大河突然跌落,将上游的平静粉碎,在犹如万马奔腾的怒吼中,收集起破碎在空气里的咆哮与嘶吼,呼啸着冲出峡谷,我突然明白它们有了新气象、新生命!然而,无论如何,青藏高原始发地的草地清溪,经历黄土拥抱,变成刚强坚定的大河,直奔万里之外的浩瀚大海,却再也不会回首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