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丽推荐:世界上最大的孤单就是你倾听了许多人的心事,最后自己的故事却无人可说,所以很想很想留住心爱的人,让他陪在自己身边,却往往事与愿违。
1多希望有一个像你的人,但黄昏跟清晨无法相认
十月天转凉的秋季,周芷艾买了十件外套遮住臃肿的身材,花光了卡里的全部积蓄。尔后打开公众号的后台页面,惊愕地捂住嘴巴,眼泪顺势而下,像瓢泼的雨水,足以滋润初秋干涸的泥土,可惜空气里没有弥漫青涩的草木香,只有楼下人家炒菜的油烟味。
后台里齐刷刷地说:“大爷,您能不能换个梗啊,你笔下的故事看一遍还挺感人,换个名字当模子套好多遍,谁还要看啊。”
周芷艾忍住回复“不想看就取消关注”的冲动,对着屏幕眨巴了许多下眼睛,然后默默打开排版软件,又手忙脚乱地抓抓头发,起身把新外套一件件挂好。就这样吧,周芷艾不管手机闪烁着的光,重新坐在电脑前,想将一个故事重复第五百二十次。
就像是给这个美满的数字举行一次盛大的典礼,周芷艾想说:“这是最后一篇推送,谢谢你们陪伴我的时光。”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么久日日夜夜替莫名出现的那些读者排忧解难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2第五百二十篇推送
2016年的初秋,周芷艾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事情降临在自己头上,升旗手受了伤,班主任像抓壮丁似的直接让她去当替补。
“喂,你到底会不会升旗?”班主任严肃地瞪着她。
“当……当然。”周芷艾结结巴巴地回答,其实她不会,只是全班同学基本上都有了护旗或是巡查的任务,只有她一个人格格不入。
班主任怀疑地望了她一眼,无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周芷艾也不争气,半天拽不好国旗,旁边的人帮忙后又没系好国旗的绳子,在校长慷慨激昂的讲话下落了个半旗,然后不偏不倚砸在了周芷艾头上,她下意识地转动着身体想逃脱,结果越裹越紧。
底下有人大叫猪头,于是校长把“让我们一起迎接明天的太阳”说成了明天的猪头。
班主任训斥周芷艾,说她又蠢又笨,这时路过一个高挑的女生轻蔑地望了她一眼,跟同伴嘀咕了一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求我都不干。”
你渴望的事情别人根本不屑一顾,那种同龄人之间的差异太巨大了,周芷艾终于忍不住啪嗒落下了一滴眼泪,老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让她回去。
可是决堤的眼泪不容易止住,周芷艾跑到操场后面像个小丑一般蹲在草丛里放声大哭,哭着哭着抬起头,看到旁边的枝条上挂着一条绿油油大得出奇的青绿色肉虫。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无比壮烈的惨叫砸进了周芷艾的耳朵,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定睛一看,那条肉虫已经呈一条曲线即将落到男生的胳膊上,周芷艾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一挥手把肉虫打偏了方向,让它掉进了草丛里。
男生愣了一下,虚弱地道谢,周芷艾好奇,“同学,你还好吧?一只肉虫而已。”
“我不是害怕,”男生顿了一下,“它上面全是点,我有密集恐惧症,看到了就忍不住想吐。”
周芷艾一听就乐了,“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神奇的病,那你小心一点儿,别再看到就行了。”
男生很沉寂地笑了一下,映照着绿荫间漏下的斑驳日光,周芷艾歪着脑袋挥手和他告别,男生突然又转过了脸,“喂,你的脑袋被国旗杆子砸得还疼吗?”
原来自己被认出来了,周芷艾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再抬头,眼前只剩下明媚耀眼的让她睁不开眼睛的温柔阳光。
3全世界谁倾听你
周芷艾在去高二新分的班级前,和周妈大吵了一架,纸包不住火,周芷艾开倾听帖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到了周妈的耳朵里,周妈砸碎了一个杯子,“你都要上高二了,这是在干什么?暑假没说在家里背背书,天天弄这些有用吗?”
“我喜欢,他们也愿意跟我说自己的心事。”
“人家把你当垃圾桶你还把垃圾当宝贝呢。”妈妈狠狠地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就算别人把垃圾倒给我又怎么样,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垃圾。”周芷艾颓败地靠在墙上,一味否定的话语像一根针,将她原本就卑微的情绪刺得千疮百孔。
“好,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去学校了,反正你是垃圾,去了也没用。”周妈一把抢过周芷艾的书包,将里面的书七零八落地倒在垃圾桶旁,周芷艾伸手去抢书包,被一把推到了地上。
“我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要是能让哪怕只有一个人觉得温暖我也觉得自己的存在有意义!”周芷艾几乎是吼出了这番话。
“那你先关心好家里人吧,要是你随随便便就考到年级前几名,还用我花钱给你找人分到实验班吗?”
“我不需要。”
“那你现在问问贴吧上有没有愿意给你出个打车的费用,让你好歹能看见新班主任一面。”周芷艾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气急败坏地打开贴吧,一字不差发出了这句话,顺便留了支付宝的账号。
没想到眼角的泪还没干,周芷艾就收到了提醒,支付宝上多了五十元,还有一条留言,“别跟阿姨吵架了,快来学校吧,老师提前到了,点了你的名字好多遍。”
周芷艾看着这个陌生的昵称有些懵,好在终于堵住了周妈的嘴,但她还是没能赶上新班级的第一节课,等她跑进班里时,只剩下几个男生在打扫卫生。
周芷艾看到一个面熟的男生,怯懦地问他,“老师有没有发什么资料?”
男生转过头,笑得无比灿烂,周芷艾尴尬地站在那里,听见男生温和地说:“周芷艾,我叫席桉,看来你打车来还是没赶上啊。”周芷艾突然想到,这就是那个问她疼不疼的少年。
席桉心满意足地看着周芷艾从惊愕到满面潮红,想道谢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别别扭扭站在那里,像一只迷路的白兔。席桉就这样成为了周芷艾在这个班里最熟悉的人。
4书上说,害怕失去的,都是轻易得到的东西,因为你努力去获得的,已经收获了满满的过程
周芷艾想,席桉于她,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之间的差距,没有任何尺子能丈量的过来,周芷艾在班里的排名比席桉年级排名还要靠后,并肩走过同学身边,打招呼的人永远是席桉。
说这些话时,两个人已经亲昵到班里传满了绯闻,他们不理会,更不会否定,只有周芷艾在心底存在着一抹希冀,他们之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一个女生最卑微的仰视不过如此,觉得自己不配套住身边之人,只能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两不厌。
转眼到了这一年的圣诞节,正赶上周末,席桉问周芷艾能不能出来玩,于是周芷艾提前三天开始和周妈周旋,说去一个女生家玩,换来了一天自由的假期。
圣诞节温暖的红色铺天盖地,周芷艾正对着一家饰品店里的八音盒发呆,就被一波人群推向了二楼,无论怎么挣扎也跑不出来,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温热的手,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出人海。紧到让周芷艾感觉到席桉的紧张,手被勒得生生的疼,心里却被一种异样的温暖紧紧包裹。
只是好景不长,一声断喝打断了他们,“周芷艾,你不是去同学家玩吗?你在干什么?”周妈狰狞的面孔突地炸在眼前,周芷艾慌张间甩开席桉的手,被周妈一把抓住推搡了几步。
“阿姨,你要把周芷艾怎么样?”周妈的手正要狠狠拍在周芷艾的身上,身后突然传来席桉的声音,“是我非要她出来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且你居然敢撒谎!”周妈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忍不住战栗的恨,“有这个时间不待在家里复习,要月考了不知道吗?”周妈钳住周芷艾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她往旁边的车站扯,却被席桉突然拽住,“阿姨,你能保证回去不指责她吗?周芷艾为了和你维持好关系受了多少委屈您知道吗?”
周妈猛地转过身,“周芷艾,你到底在多少人面前污蔑了我什么?”
漫天都是气球,席桉挣开周妈抓着周芷艾的手,大步流星穿过了人群。
玩累后他们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周芷艾想忍住困意,让席桉给她讲故事。
席桉突然笑了,“周芷艾,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哪里吗?不是升旗那次。”说完席桉突然坏坏地笑了。
那一次是席桉人生中最失落的一天,不想回家就去网吧上网,被喝醉酒的爸爸抓回家后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妈妈上前阻拦,他爸将他妈推到了地上,直直磕在了板凳脚上,他爸说:“连个儿子都管不好,你有什么用啊!”
妈妈的腿一直在流血,爸爸一直在怒骂,席桉逃跑了,像个懦弱的逃兵一样,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蹲在草丛边玩手机,听到一个女生跟他一样倒霉,哭得稀里哗啦的。等他走近,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女生一边在一个帖子里说自己的心事,一边在另一个帖子里为许多人排忧解难,解忧的帖子在一个温暖的贴吧里,人很多,他找到后在下面留言,女生飞快地回,“不要管你爸,把你妈送去医院包扎。”女生说了很多,温暖如一道春风。
席桉说:“就觉得你很温暖,像太阳一样。”席桉在KFC的桌子底下悄悄拉周芷艾的手,周芷艾有点儿犹豫,想说做朋友多好啊,永远不会陌路,可是实在不忍心丢失这份醉人的温柔。
一整夜周芷艾只给家里发去了一条短信,我很好,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转日周芷艾昏昏沉沉回到家里,周妈破天荒没说一句话,默默为她铺好了床。周芷艾躺在床上却开始辗转,一切都仿佛一场新鲜的梦,他会在日益相处中看到我平凡到骨子里的气息吗?会觉得我笨拙不堪拖他的后腿吗?望着天花板的木块上倒映的影子,他会慢慢觉得觉得臃肿无比的我,配不上他吗?
这些话只能在静寂的晚上问自己。
5多希望你就是最后的人,但年轮和青春不忍相认
周芷艾和席桉在一起后的第三个月,她花了整整一个月心血写完的故事,被周妈发现后删除了文档,撕毁了所有的初稿和改稿,那是她和席桉完完整整的故事。笨拙的女生遇见喜欢,会想要把一切美好留下来,一字一句的、心心念念的。
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周妈才没有找班主任要来席桉父母的电话号码。
班主任知道他们的事情惊讶无比,连连说不可能,“席桉可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学生。”
周妈转过脸问,“你觉得你配吗?”
周芷艾一瞬间天旋地转,头也不回地跑出办公室,正迎上焦急等在门口的席桉。“你没事吧?他们说什么了?”
周芷艾不吭声,独自低头走得飞快。席桉一把拽住她的手,“周芷艾,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周芷艾把头埋得很低,不想让席桉知道她莫名其妙地哭了,席桉说过,他现在那么努力,就是想和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所有甜言蜜语都温柔,不论这句话说得有多简单。
可是此刻周芷艾能说什么呢?让他不要再学习了,和她一块儿实现自己白日做梦的破梦想?这样毁了自己,也毁了他,或者毁了他们之间维持着感情的最后一丝情意。周芷艾不想在席桉面前哭,也不想开口。
席桉站定,“你真的不愿意说吗?周芷艾,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离你特别遥远。你的内心太强大了,你老是说我是学霸,什么都好,觉得走在我身边不自在,那我们分开吧。”
周芷艾猛地抬起头,席桉看见她的眼泪,抬手替她擦掉,语气柔软下来,“我说的是气话,你别哭。”
周芷艾点点头,为此刻贪恋的温柔不动声色,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永远也收不回来。转眼期中考将至,周芷艾和席桉像马不停蹄的陀螺,一个忙着做她的知心大姐姐,一边努力写字赚钱,席桉则是直接把办公室当成了根据地,每天捧着一大摞题目去求学。
周芷艾不知道该怎么找席桉,直到蒋楚艺坐在自称忙得没有时间说话的席桉身旁和她谈笑风生,两个人笑靥如花,眉眼如山如月般动人。蒋楚艺就是那天,在升旗后轻易一句话将周芷艾打败的女生。
周芷艾跑去操场一圈圈地走,她不是不相信席桉,她不相信的是她自己。什么疏远了就彻底远了,她只是自己没办法勉强自己,她不敢主动靠近,周芷艾在这个初冬得了一个病,叫无论看谁和席桉站在一起,都觉得他们无比般配的病。
沉默就沉默永远,周芷艾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和席桉说一句话了,网上也只有每天僵硬的晚安,不是颜团子可爱的晚安表情,是没有温度的两个字。其余再无他言,像例行公事一般。
寒冬腊月的初雪如约而至,却没有那么纷繁的美好,周芷艾和席桉从考场出来,三个星期来第一次单独相处,一路上无言,帆布鞋踏在雪地上,留下一行又一行沉默。
席桉终于开口,“要不我们各自都休息一下吧。”陈述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周芷艾点头,听见自己的世界一点点崩塌的声音,他们在周芷艾家的楼下分开,周芷艾四肢僵硬地爬了几层楼,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自始至终都不能相信,那个为她冲去她家里和她妈妈争辩又把她带走的人,就这样轻易将她扔了下来。其实她也想每天把碎碎念告诉席桉,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却总是怕说完自己的心事会被嘲笑嫌弃,她什么自尊都不想要了,自卑算什么,笨嘴拙舌又算什么。
6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把全盛的爱都活过
席桉开始躲着周芷艾,周芷艾就堵在他家楼道下面,惊喜地看见他家的灯光忽明忽暗,低下头眨眨眼睛,才发现那里一直暗着,根本没有一抹灯光亮起。
周芷艾不知道,席桉正躲在她旁边转角的木栏杆后面,像个小偷一样准备找机会上楼,可惜最终还是被周芷艾抓了个正着。
“到底为什么?”周芷艾喏喏地开头,那一瞬间,她竟然叫不出席桉的名字,那两个字像一个魔咒,她一想到心里就一个激灵再不停的有暗流翻涌。
天边的云晕开玫瑰色的斑斓色彩,席桉说,“没有理由,不能在一起就是不能在一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说完席桉几个箭步冲上楼,周芷艾下意识地飞扑向前,拽住了席桉的裤脚,然后摔倒在楼梯上。
这是他们形同陌路后的第三个月。
席桉被周芷艾的惯性甩了下来,头重重地砸在楼梯上,不省人事。
席桉醒来时,看到的是躲在病房外偷偷摸摸朝里看的周芷艾,紧接着觉得肩膀有点儿火烧火燎的疼。他别过脸,惊愕地看到上面被纹上了周芷艾三个清晰娟秀的小字。像一朵小小的蔷薇,温暖又刺伤了心底密密麻麻的情绪。
席桉回过神,声音不高地说:“周芷艾,你疯了吗?”
周芷艾的嘴唇不停地颤动,最后眼神里飘过了一丝疯狂的神色,“席桉,这三个月里,每次家里争吵到让我崩溃的时候我都会梦到你,大概是你当初给了我安宁的缘故。我做这种可笑的事,就是希望在几十年后,你变成一个有着啤酒肚的可爱孩子的爸爸或者白发苍苍走路都需要人扶的老人时,你看到这块伤疤,还能对现在的疼心有余悸,能记得我,记得我是你的初恋。”
“有意义吗?”席桉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冷。
“……没有。”周芷艾颓败,“可是一想到你会忘记我,我就好难过,随时都可以落下泪来。”
“席桉,你不怕疼可以用熨斗把纹身烫掉,反正疤痕也可以提醒你。我做了这种事,就没想过你还能把我当成普通的朋友,我也不会再纠缠你了。”
周芷艾转身,想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是没忍住一步三回头。席桉没看她,隐约能看见的垂下的脸颊没有丝毫表情,周芷艾想起他亲昵地和别的女生打作一团,心里蔓延开无限的失落。
终究成为不了适合站在你身旁,让你自然而然温柔开怀的人,就像《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猪头拍着燕子乘坐的出租车门不停地说,“要幸福啊。”然后车飞驰而去,猪头拼命地追,没忍住大声喊,“燕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很久没有被电影戳中泪点的周芷艾就这样不能自已地哭了,猪头像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小丑,转身放不下。
如果你肯爱我,我一定会非常勇敢努力地活下去,但你不回来,我也只能把自己变成一个金刚,不会成为别人的公主。周芷艾的故事不会再继续了,从熟人变成陌生人,就没有可能再亲昵起来了,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每一个故事都真真假假,如果我是A面,周芷艾就是我的B面,替我完成我所有不敢做的事情。我拿一根筷子让磁带绞带,就成了现在这个一想起来就忍不住鼻酸的故事。
替周芷艾和我一起怀念,2016年与他共同度过的所有美好到骨子里的凉风天,有一个人陪伴她,从流火到初雪。可是后来,她总爱默默倾听全世界,全世界谁来倾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