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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人构想的幸福里 消磨自己最明丽的年华

时间:2024-10-29 11:02:29

我最近在折腾房子。其实从房子装修好那天,我就想折腾了。格局本来就小,层高也低,客厅一道横梁,打不得,拆不得。设计师脑子进水一样,铺了地暖,还吊全顶。于是宝贵的层高只剩下2米3,一进门,就像进了火柴盒。

古健说:“算了,我问过监理了,设计图纸咱们签过字的,人家也没办法。”

我反问他:“签字怎么?我们不懂,设计师也不懂啊?才2米3高,姚明进来直接顶天棚了。”

古健不耐烦地说:“你早干什么来着?”

后来,与古健六年五个月的婚姻里,我时常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早干什么来着?

六年五个月前,我还是不喜欢穿高跟鞋的27岁。每天下班最喜欢的事,就是把高跟鞋一脱,换上便鞋搭地铁回家。那时候,我和古健只认识4个月。每天通一个电话、然后周末约在一起吃喝玩乐。古健是新上海人,比我大4岁,在一家英资公司里做经理。我们是由介绍人正经八百介绍认识的。古健刚买了套二手的老房子,贵在环内。起初,我没有结婚的心,可是架不住周遭的好评如潮。见过古健的,无不要说一句,“这么好的男人,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图片来源:http://www.ivsky/tupian/rixi_meinv_v24513/pic_469703.html现在看,我的确没有错过古健,但是,我错过了自己。

边笑边挥刀

我是在2013年开始反思人生的。3月,公司内部斗法已经到了白热的程度。我受不了国企边笑边挥刀的高能对战,准备跳槽外企。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身为中级会计,手握全科CPA就够吃一辈子了。可是面试那天,HR几个问题就败下阵来。

有SAP经验吗?对Oracle熟悉吗?Hyperion怎么样?今年自己的Goalsetting是什么?对Title和Salary有什么要求?

我忽然发现,自己在庸庸混世的日子里过的太久了,忘了20岁时“时时充电”的座右铭。

古健说:“充什么电呢?还是想想怎么生吧。”

那时我们结婚第4年,几番努力都没能产出下一代。婆婆也算厚道,各种不满都压在心里,嘴上还留着一分客气。她不远千里从宁波赶过来,送不孕膏方5瓶。早晚一顿,喝到我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两个月后的某个早晨,我实在忍不住了,奔去洗手间干呕。正在吃早饭的古健,紧随其后奔过来问:“是不是有效果了?想吐说明有了。”

我扶着面盆,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零乱地贴在脸上,双颊现出大补后的潮红。我忽然冒出一问:“古健,你爱过我吗?”

古健愣了一下,噗一声笑出来。

托付终身的品质

在中国人的世界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成年人是不能讲爱的。尽管电视剧里的男主女主总把爱情挂在嘴上,可现实里,你一说,就会有人笑。

父母说:“都老夫老妻的,还说什么爱不爱。”

朋友说:“爱情能吃能喝啊?等你老了,爱情给你发养老金啊?”

同事说:“爱情是快消品懂吗?没有人在快消产品上花费太多的金钱和精力。要不然快消这块没有奢侈的牌子呢?”

我想,这也许就是古健备受点赞的原因吧。不谈爱情,他拥有一切托付终身的品质。可惜我却没有过一辈子的潜质。比如做家务我就不在行,做饭也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手艺,洗衣服只会全自动和干洗店。并且,我还生不出孩子。

后来,我在电话里和老妈商量离婚的时候,老妈说:“你啊,别总是说人家不好。你换位思考一下,你什么都做不来,古健为什么要娶你啊?”

我机智反问:“你的意思是,古健找我,就是为了找个自己挣钱养自己,还要把他伺候好的保姆吧?”

有时想想,还真是好笑。从幼儿园起,我就开始上补习班了。寒窗苦读十几载,职场打拼好多年,到头来就是为了嫁给某人洗衣做饭生小孩。

后来,我给老妈写了很长的微信。其中有一句这样说:“妈,还记得我中考,高考不?你天天晚上陪着我熬。那时候,你是想我成为一个有能力的姑娘,还是侍奉男人和家庭的女人?”

老妈隔了很久也没回。都是女人,有些事,不用说也懂的。

被鳄鱼咬住了脚

时间迈进2014年,古健跨入年薪30万的行列,我也终于跳进一家美企。我发现“内斗”其实是件很国际化办公室文化,即便是以开朗著称的美国人,也一样不能免俗。惟一不同的,就是茶水间里少了一点“我老公”这样的开头。

我和公司的Chris成了朋友。Chris是经历过6000点的股市大牛。投资做得顺风顺水,对工作也就不是很上心。平时最大的嗜好,就是张罗下午茶。我常和他学投资的事。Chris说:“我和你讲,股票这个东西最重要不是选择什么去投资,而是选错了,要懂得尽快止损。不舍得割肉,只能丢得更多。”

他举了个血腥的例子,一个人被鳄鱼咬住了脚,挣扎是没有用的,会被越咬越多。只有当机立断砍掉脚,才能保更大、更重要的部分。

我默默听着,莫名就想起了我和古健。其实对于婚姻来说,这个道理也一样适用吧。谁也不能保证一次就嫁对人,可是懂得止损的,却少之又少。

Chris碰了碰我的胳膊说:“想什么呢?”

我回神过来,说:“我觉得自己已经被鳄鱼咬到一半了。”

Chris大惊失色,说:“啊?那赶紧抛啊。”

我“嘿”的一声乐了。我说:“哪有那么容易呢!”

驴唇不对马嘴的生活

人类有种最可怕的状态,叫“不死不活“,像关在一只密封的盒子,多少厌烦都闷压在空气里,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地躺着。

我回想这几年的婚姻,好像就是这样过来的。没有外遇,没有争吵,就连“啪啪啪”,也是有商有量。不痛快的事情也是有的,各自玩手机三天,问题也就慢慢掩过去了。二十一世纪一零年代,有谁怕孤独?早餐翻微博,晚餐聊微信,电视挂在墙上,可以一个月不用开。

5月12日,早晨8点整,古健的手机备忘录,准时响起。结婚纪念日。

他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礼物盒,黄花梨的手串,可以和去年的那条配一对儿。我也有礼物送,JunyaWatanabe的衬衫。其实古健不喜欢渡边淳弥的设计,太fashion了。他三十几岁的老派男人,根本hold不住。但没办法,我喜欢。

其实,这何尝不是我们的写照,驴唇不对马嘴地凑在一起生活。那天,我们各自上班,晚上才在一起吃了顿饭。古健喝了酒,返程的路上,没开车子。我挽着他的胳膊,走了会儿夜路。晚风和煦,月华阑珊。

很多人都说,这是一种平实的幸福。可是,所谓“平实”是要渗透了爱意,才能成就幸福的吧。

我想起了四年前的这一天,自己穿着VeraWang的婚纱,美不胜收。我相信了嫁给衣食无忧,就可得永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只是在别人构想的“幸福”里,消磨了自己最明丽的年华。

我又问了古健那个问题:“Hey,你爱没爱过我?”

古健有点醉了,露出一点应对客户般的笑容。他说:“你老问这个干嘛?我以前、现在、将来都爱你的。”

我呵呵笑了。我说:“男人都是这么被女人逼出谎话的吧。”

明亮的世界

9月,我和古健离了婚。非常平和,没有争吵。古健拿了一半财产,把旧房子留给了我。Chris提醒我,多调查下,离得这么痛快,肯定有隐瞒。可我不想,我已经过了六年“不死不活”的生活,不想再进恶俗里打个滚。

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我就报了高级会计师的进修班。每周六,还会到上外去上口语课。其实,也不是那里的外教有多特别,而是我喜欢校园里清朗的心境。老旧的红砖教学楼,一群人把书桌围成一圈,吧啦吧啦地乱聊。窗外,有女生在很认真地讨论人生与爱情。再远一点,男生在球场里打着球。到处都是明亮的20岁。

有时觉得,所谓“充电”,补充的不只是书本上的那点东西,还有被时间渐渐消耗掉的活力。

10月,房子的装修开工了。轰轰的敲击,把旧东西纷纷敲落。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亮飞舞的粉尘,我站在敞开的门前,仿佛看到一个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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