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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遗产

时间:2024-08-12 04:09:07


   

  最熟悉的陌生人


   

  父亲的骤然去世,对于刚参加工作的我,无异于依靠多年的靠山倒了。我变成了孤单的孩子,一个再也没有父亲可以叫的无助的孩子。


   

  哥哥和嫂嫂赶回来了,我想跑过去拥抱哥哥,可看到他冷冷的眼神,我怆然顿在原地。我不知道哥哥怎么了,婚后,哥哥回家的次数愈来愈少。近一年,他和嫂嫂在外面买了房子,我们兄妹的联系变得少之又少。


   

  这一次和哥哥相见,没想到是在这样的一种悲痛的情境下。母亲和父亲感情不和,在我和哥哥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异了。这许多年,父亲亦父亦母,养育我和哥哥长大成人,其中的艰辛与不易,我和哥哥都不会忘。现在,父亲走了,哥哥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我们的手,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握得紧紧的吗?想着哥哥那冷冷的眼神,我不敢肯定了!


   

  下葬了父亲后,我痛哭不止。嫂嫂说要留下来陪我,我说:“不用了,你和哥哥有工作要忙,还有贝贝需要照顾,我已经长大了,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你们就放心回去吧。”


   

  我心情抑郁,抬眼,只见哥嫂的脸都阴沉着,悲伤之下,我以为那是成年人承载痛苦的方式。哥哥坚持让嫂子留下来陪我,说就住到父亲那间卧室就行,他回去安排一下贝贝的生活,就会尽快赶来和我们会合。


   

  我一愣!尽快会合?这是什么意思?哥哥可能觉出了尴尬,嗫嚅地说:“小斌,你知道,我们在外面是买了一套房,可倾其所有,也只是付了首期。如果……能从爸爸的这套房里‘补贴’一下,我和你嫂子的生活就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


   

  我这才醒悟过来哥哥看我的眼神何以变得冷漠,嫂嫂为何坚持要陪我了。这套房子,以及爸爸来不及分配的“财产”,现在已经全部定义为遗产,如何处置这笔遗产,是哥哥亟待解决的事吧。我心里突然一阵悲凉。


   

  哥哥回去了,嫂嫂搬进了父亲曾经的房间。夜里,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隔壁父亲的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抽屉被猛然拉开又用力撞上,心里难受得直想哭,似乎眼泪是我悲伤的唯一出口。


   

  如果遗产意味着一定要我和哥哥变得生分,成为一个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我情愿放弃这份遗产。我昏昏沉沉地起来,想去趟洗手间,一开门,嫂子一个趔趄地跌坐地板上,然后悻悻地站起来,自己给自己解围似的说:“毕竟是老房子,连地板也凹凸不平的。”然后匆匆进了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一夜,我再未入眠,嫂嫂压低声音的通话声隐约传来,她一定是和哥哥通电话汇报这边的情况吧。夜凉如水,昔日宁静晶莹的月色不见了踪影,黑压压的天空好似也阴沉着一张脸,被这亲人间一点点丧失的爱与信任弄伤了。


   

  未来会怎么样?我寒心地想,如果我们从来不认识,不是亲人,该有多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周后,哥哥如约来和我们“会合”了!甚至还把侄儿贝贝也带来了。小孩子不谙世事,只要我下了班他就缠着我给他不停地讲故事。嫂嫂不愿意贝贝和我亲近,在厨房里狠狠地切菜,一刀一刀,像要把菜板剁穿了似的。


   

  同一个锅里盛饭,今昔滋味却那么不同!我只觉得扒进嘴里的米饭是苦的、涩的,味同嚼蜡。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而且,贝贝不断地在饭桌上吵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抱怨他的玩具和坦克车没有地方放,总不能让它们老窝在行李箱里睡大觉吧。


   

  哥哥斥责贝贝多嘴,贝贝委屈地抽泣着,嫂嫂见状,厉声责备哥哥有火往孩子身上撒算什么……不大的客厅此刻却像一个菜市场一样拥挤不堪,哭声、骂声、喊声、回击声交织在一起。我被逼进一个角落里,不知该劝谁,也不知谁应该和谁先和解,似乎此时,在这个屋檐下,只有我是一个多余的人。我如果给贝贝腾出自己的房间来,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其乐融融地住在一起了。


   

  我想搬走,搬到单位宿舍去住,离开这个喧闹、嘈杂、冷漠、斤斤计较的家!至于属于我的那部分财产,让哥哥看着办吧。多与少,我都无所谓了。钱,确实能买来许多东西,满足人内心无止境的物欲,可钱毕竟不是万能的,手足亲情不能以钱的厚薄来衡量。钱再重,也在情以下。在什么都有底线的今天,钱的底线就是不能越过情的分量。


   

  可还没容我说出我的想法,这天晚上,贝贝睡了后,哥嫂把我叫到客厅,说有事和我商量。哥哥给我倒了一杯水,面色沉重地推到我面前。嫂嫂一改这些天来对我的淡漠,亲切地拉着我的手说:“小斌,你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毕竟女孩子的年华有限,再不抓紧点,那些优秀的男士可就都成了别人的乘龙快婿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嫂嫂热切地说下午她去婚姻介绍所了,为我觅得了一位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士:离异、有一子跟女方,比我大十来岁,细腻体贴,有车有房……我一听,头皮都炸了!


   

  哥哥和嫂嫂的初衷就是希望我能尽快地嫁出去!只要结了婚,我就算有了一个永久的栖息地,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这个家搬出去,哥哥就可以处置这套房产了。


   

  本来已经平复下去的心绪此刻又开始翻江倒海。我自认自己不是个恶人,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家庭战役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正一点点变恶。这让我难受,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正变得丑陋、肮脏、阴暗的事实,可是此刻,我亦不能阻止心里正熊熊燃起的大火,我扑灭不了它。我的心似乎就这么一点点变硬了,我为什么要离开家?即使这是父亲的房子,也是我这个未出嫁的女儿的落脚地啊。哥哥和嫂嫂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撵我走!我冷冷地回绝道:“我的事,就不劳哥哥嫂嫂费心了,我自己会认真考虑的。”


   

  我边往房间走,边打消了要搬到单位宿舍去住的念头,心里似竖起了无数根坚硬无比的篱笆,用来对抗哥嫂的“霸权”与“专制”。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冬天很快来了,同一屋檐下的相处,人人都似脸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霜,寒噤噤的。我和哥嫂分开起火了,费用均摊。有时,贝贝闻到我做饭的香气,会流着口水偎到我身边。我不忍心和一个孩子较真,就赶紧盛一碗香喷喷的扬州炒饭给他,他不敢接,眼神怯怯地往他妈妈那儿瞟。嫂子故意地大声咳嗽,胆小的贝贝悄声地朝我说:“姑姑,我不饿。”贝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跑回房间玩去了。


   

  成年人之间的是非恩怨,为什么要转嫁到孩子身上,让一个幼小的孩子来承受这些不必要的疏远、隔膜与憎恶。尤其我看到贝贝的行为举止变得乖戾,有时候自娱自乐地沉浸在一己的世界里好久好久,心就会没来由地痛!他不爱和同龄人玩,和父母也甚少沟通,长此以往,贝贝能健康地成长吗?整天待在一个压抑、冷漠、令人感觉窒息的环境里,他会怎么看我们,会怎么认知这个世界?


   

  尤其入托后,贝贝很不适应集体生活,哭闹得比同龄的小朋友更甚。负责任的幼儿园老师为此家访了几次,哥哥嫂嫂听着那些不无担心的诘问,也双双沉默了。天性好动的贝贝其实是个开朗、爱说爱笑的孩子啊!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无形中传递给他的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而贝贝对老师家访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不由得加重了我们的种种担忧。


   

  这一晚,我和哥哥嫂嫂同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不感觉别扭与难堪。我们共同的心愿都是希望贝贝能快乐健康地

成长,因为我们身上流淌着共同的骨血啊!这一晚,我把我长期以来绷着的那股想一决高低的劲儿放下了,正如哥哥说过的:“你毕竟是硕士研究生,以后会有多么好的前途啊!”这句话放在争夺遗产的敏感期,曾经令我多么反感啊!似乎哥哥这么说,就是让我自动放弃遗产,也是提醒我不要忘了他和爸爸曾经为了我能完成学业,付出几多!


   

  今晚,这句话重新响彻耳畔,我突然能理解这句话背后哥哥难言的无奈了。我学历比哥哥嫂嫂高,挣的薪水自然比他们高,而且在这个竞争愈来愈激烈的社会,依靠爸爸的关系和我自己的能力,我考进了机关当公务员,事业似乎一路顺风顺水。相比之下,哥哥嫂嫂两人一个月拢在一起的薪水,也不及我一个月的1/4多。我想起在供我读书的那些年,早早参加了工作的哥哥每月只留下少少的零用钱,把大部分薪水交回家里让爸爸统一支配。那些年家里挣得少,我上学开销却不少,爸爸和哥哥为了减轻我学习上的压力,在物质上尽量满足我的种种需求……


   

  “哥,嫂,我打算搬到单位宿舍去住!这套房,你们看着处理吧,让贝贝有个好的生活环境,比什么都重要。我还年轻,一切都可以奋斗来。”我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那些私念,由衷地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话。


   

  哥哥嫂嫂的眼睛湿润了。其实爸爸有没有留下遗产并不重要,他的在天之灵,一定是希望我们兄妹能一直相亲相爱,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种关系能胜过我们。正因为我们是亲人,在面对难以预料的坎坷与挫折时,我们才能做到实打实地相帮互助,赶跑那些虚假与不纯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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