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青儿醒来的时候，旁边只有杨非辰一个人。
“我怎么了？”
“你中暑了，加上气结郁闷，导致昏阙。”杨非辰脸色阴郁。
中暑小事而已，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青儿疑惑地道：“你怎么了？”
杨非辰压抑着愤怒的声音，道：“为了他，值得么？”
青儿垂下头去。原来他也知道。
杨非辰抓住她的两个肩膀，使她面对着自己，道：“青儿，你看着我。你知道我的心意的，是不是？”
青儿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一片炽热。她知道他的心，可是，她有方洛了呀。
杨非辰看着她，突然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你做什么？放开我！”青儿挣扎着。他的男性气息太有侵略性，她感到了危险。
“不要动。”非辰没有放松力道。
“非辰，不要这样。”青儿哀求道。
“不许你伤心。我不准你受到伤害，我要你永远都笑着，永远都没有烦恼。”他的话是霸道的，他的语气却是温柔的。
青儿心头大震，不再挣扎，伏在他怀里，泪流了下来。
杨非辰放开她，用手指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青儿闭着眼睛，感受到不同于方洛的呵护。
这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落在杨非辰眼中，心中又是喜爱又是怜惜，情不自禁地就低下头去。
当双唇相触的一刹那，青儿突然打了个颤，猛地推开杨非辰。
杨非辰充满怒气与受伤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青儿低着头，道：“对不起。”
“为什么？”
“我刚才失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青儿歉疚地说。
“为什么！”杨非辰吼了起来。
青儿泪流了下来，道：“爱情怎么能轻易转移！”
杨非辰攥紧了拳头，他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你会是我的。”他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腾得站起来，头也不回，走出房去。
青儿扑倒在枕上，泪水抑制不住地流淌。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发，一声叹息幽幽而起。
“青儿。”
青儿没有出声，她知道是方洛，只有他的手像水一样柔和，只有他的声音像春风一样温柔。
“青儿，我不明白，你不喜欢依晴吗？试着跟她相处吧，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青儿抬起泪痕未干的脸：“这是你心里话？你希望我跟她和平相处是不是？”
方洛为她拭去泪水，深情地凝视：“不管怎样，我心里总是只有你一个。”
“那为什么……”
方洛手指压在她唇上：“这桩婚姻关系重大，是皇上的旨意。”
青儿低下头去。是啊，有谁敢违抗皇帝的旨意呢，那是大罪啊！方家再受朝廷眷顾，始终是一介平民，怎么能跟至高无上的皇权作斗争？方家这么大的产业，不能断送在方洛的手里啊。
“依晴是个好姑娘，只是脾气傲了些。你会喜欢她的。”
“我们的未来，是三个人吗？”
方洛捧起她的脸，彼此鼻尖相抵，眼睛里只有对方的倒影。
“在心里，只有我们两个。”
“这对她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青儿别开脸去。
方洛叹息道：“这是我们三个人注定的缘分。”
青儿沉吟了。
“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想这件事情。”
方洛亲吻着她的额头：“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
他放开柳青儿，整了整衣服：“依晴那边还有一些时间需要我处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看着他的背影，青儿想着，难道以后都要这样，当他走向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只能望着他的背影？
这不是她想要的。
“看过她了？”
方洛闻声转过头去，是杨非辰。
“你准备怎么办？”杨非辰目光灼灼，逼视着他。
方洛苦笑：“还能怎么办。”
“你这是在伤害她。”
“难道要我抗旨吗！身在皇家，你又怎么可能体会到平民的无奈与渺小。”
杨非辰摇头：“这是借口，你不是不敢抗旨，你是没有这个心。”
方洛看着他，笑了：“你也在乎她，对吧。”
“是。”杨非辰毫不掩饰，“我在乎她，更不会放弃她，这也是我对你的警告。”
“以晋王的身份吗？”
“不，以朋友的身份，以情敌的身份。”
方洛苦笑道：“看来我真是内忧外患啊！”
这时，剑秋匆匆忙忙地跑来，对杨非辰耳语了几句。
杨非辰眯起眼睛，眼里闪烁着猎人的光芒：“叫底下人准备，马上走。”
方洛疑惑地问：“怎么了？”
杨非辰笑道：“看来要跟你辞行了，我撒了大网，如今大鱼已经进来，该收网了。”
“去哪里？”
“杭州。”
楚楚，不，现在应该称呼为上官依晴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属于她的男人无疑是好看的，风度翩翩，温文儒雅，有学识，也有财势，一切称得上完美。唯一不让她满意的，就是这个男人，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
“你很喜欢她吗？”
方洛愕然：“她？”
“柳青儿。”
方洛皱起眉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上官依晴开始自己回答：“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子，漂亮，优雅，写得一手好字，学问似乎也不错，性子似乎也很温柔。你喜欢她，并不奇怪。”
方洛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上官依晴又道：“我们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我想，你不会悔婚的，对吧。”
“为什么这么笃定？”
上官依晴笑了，高贵美丽的脸上全是自信：“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方洛愣了一下，为她的坦白与直率，然后也笑了：“是，你没有什么不好，美丽，高贵，举止得体，教养良好，家里还是权贵。我的确没有理由拒绝。”
上官依晴摇头道：“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不要扯到一起。除了这些外在的条件，我难道没有别的可以吸引你了吗？”
方洛终于认识到，上官依晴的高傲和自信全来自于她的坦率，她一点也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矜持，她懂得自己要追求什么，也懂得主动是最好的战略。这真是一项可爱的优点。倾国倾城的外表加上主动直接的言语，天下大概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她是天生的尤物，女人中的极品。
“你的确是个有魅力的姑娘。”
上官依晴眯着眼睛，凑近他：“那么，你被我迷住了吗？”
方洛终于大笑起来：“我真是服了你了！”
上官依晴笑吟吟地，老神在在地抿起茶来，脸上是惯有的自信，惯有的高傲。
“小姐！家里来信了！”春风咋咋呼呼地跑进来。
柳青儿忙从她手中接过信，拆开看起来，还没看完，她脸色已变了。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青儿放下信，道：“爹病了。”
春风惊讶地道：“老爷病了？哎呀，那肯定很严重，否则也不会写信过来，小姐你的伤也好了，咱们快回去吧。”
青儿点头道：“好，你快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走。”
春风应着，立刻开始收拾包袱行李。
青儿捏着信纸，眼皮一阵猛跳。家里肯定出事了，信里说得不明不白，爹的病也来得不寻常。
“没事的，爹不会有事的。”她对自己如是说，却掩不住心里一阵阵发慌。
“春风，你去叫马车，我来收拾。咱们快点！”青儿抢过春风手里的衣服。
春风被她也带得紧张起来，一路小跑着冲出门去。
青儿的动作很快，反正也没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等她收拾好了，春风叫的马车也已经来了。她们拎起行李便出了门。
“小姐，是不是该跟方公子说一声？”
青儿这才意识到，是该跟主人家告辞才行。可是，这时候跟方洛见面，提的还是离开的事情，似乎像在逃避。
她刚一犹豫，春风这风风火火的丫头又改了主意了：“算了，别去啦，他现在肯定在上官小姐那里，咱们别去自讨没趣了。”她推着柳青儿上车去。
“哎……”青儿觉得不告而别总是失礼。
春风却不等她拿定主意，便已叫车夫上路了。
马车前脚离开方府的大门，方洛后脚得了消息追出来。
“青儿！”
回答他的只有车轱辘扬起的尘土。
就这样走了？
方洛怔怔地站在台阶下。青儿，你一点都不留恋我们的情分么？连声招呼都不打，你便离开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的爱这么廉价，这么经不起考验么？
他情何以堪！
青儿不知道方洛追了出来，马车飞快地跑着，已经到了必经的闹市区。天空一声响雷，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夏天的雨，真是说来就来。”春风掀起窗帘，看着外面嘀咕。
车夫高声道：“姑娘别担心，夏天的雨啊也就一阵的事，很快就会停的。”
春风对着天空嘟了嘟嘴，正想缩回脑袋，突然看见了路边的一个人。
“小姐，快看，是张五哥！”
青儿忙过去一看，可不是，张五站在销魂院门口，傻傻地淋雨。
“车夫，停车！”
青儿和春风撑着雨伞跳下车去，跑到张五身边。
“张五哥，你这是何苦？！”
张五形容憔悴，苦笑道：“她不愿意见我，我只好在这里等，等到她愿意跟我走为止。”
“张五哥！”
张五阻止她说下去：“什么都不用说，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柳青儿焦急地跺了跺脚，她还要赶路，也没时间劝说。
“那，这把伞你拿着。”
张五摇头拒绝。
“你这样会生病的！”
春风拉住青儿道：“算啦，小姐，你就由着他吧，说不定这苦肉计能奏效呢！咱们还得赶路，别耽搁了。”她回头对张五道，“张五哥，你好样的，一定要把窈娘娶到手啊！我们在杭州等着你带新娘子回来。”
“哈哈，还是春风爽快。好，我答应你。雨大，你们两个姑娘家受不住，快上车吧，不用管我！”
柳青儿没法子，只有同春风一起上了车。
张五目送马车消失在雨幕中，回过头来，心里涌起一阵狂喜，窈娘正拿着伞站在门口。消瘦的面容和憔悴的神情显示，这些日子她也在煎熬当中。
张五笑了：“你还是来了。”
窈娘冲过来，将他遮在伞下，大叫道：“为什么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值得。”
“你会后悔的！”
“我永远不后悔。”
“现在不会，将来也会！”
张五愤怒地吼道：“那你就跟我走，看我到底后不后悔！”
窈娘咬牙道：“我不会跟你走！”
张五瞪着眼睛，突然一头向旁边的柱子冲去，“砰”一声，脑袋重重砸在上面。
“你做什么？！”窈娘惊叫，冲过去抱住了他的头。
张五抓住她的手，狠狠地道：“以死明志。”
窈娘被逼得没有办法，终于忍受不住，大哭道：“你死了，我活着干什么！”
“那就一起死！”张五满眼血丝，脱口嘶喊。
窈娘惊呆了。
张五紧紧勒着她的肩膀，眼里闪着野兽般的光芒：“不想死，就跟我走！”
窈娘走投无路，哭出了屈服的泪水。
张五抱住她。伞在地上被风吹得乱滚。雨水是冰凉的，他的怀抱是火热的。
窈娘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他却在窈娘肩头露出了笑容。
正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