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里,永远没有别离,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无论相距山迢水长
文/张春青
记忆里收到的第一个红包,是我六岁那年的压岁钱。
那年,我刚上一年级。在那样贫瘠的岁月里,过年,是一种殷殷的期盼。因为过年可以有新衣穿,有好东西吃,更有难得的零花钱——压岁钱。
初一早上,我被母亲早早叫醒。吃饭前,在给爷爷奶奶拜过年后,母亲便从炕席底下摸出两个红包,递给我和弟弟。红包是用红红的糕点纸包的,方方正正,还有一朵朵吐蕊的腊梅开在上面,招引着我的眼睛。
母亲摸着我的头,温和地说:“我的雪儿又长大一岁了。上学啦,这些钱自己留着买个本儿、笔的,好好学习,我的雪儿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呢。”我全然听不进母亲的嘱咐,只顾急急地接过红包,只顾急急地打开,啊,平平整整的一元钱欢喜地躺在里面。
那时,并不知道红包里的“巨款”,是父母用多少工分换来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下了父母多少期盼。只记得红包里的压岁钱欢喜了整个童年。
初三那年,我还得到过一个“流泪的大红包”。
二姐出嫁,我去送嫁。作为送嫁人,是有打赏的。临来,姐姐的婆婆往我兜里塞红包。我牵着姐姐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我不要红包,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二姐平日里是最疼我的,总把好吃的留给我。为了我在同学们前不显得寒酸,她总是把自己都舍不得穿的新衣让我先穿,甚至姐夫给买的定情物——手表,一直戴在我的腕上。二姐走后,以后再也没人天天早起,给我扎漂亮的长辫子了;再也没人和我有深夜里抵足长谈,再也没有……
我的眼泪,每滴每滴,都是疼痛的依恋。第一次,感觉红包里装的不只是欢喜,还有分别和伤感。
时光是长了翅膀的蜻蜓,轻轻点过童年、少年的水域,便又飞向另一片水面。转眼,我毕业、工作、结婚。结婚典礼上,我叫过一声“妈”,双手郑重地从婆婆手里接过大红包,感觉好沉好沉。从此,我的生命里有了多重角色,是女儿,是妻子,是儿媳,是母亲。忽然感觉肩上多了沉甸甸的责任。手里捧着的,不只是一个千金红包,托起的,还有一个家的幸福,一个家的未来。这是我收到的人生最重的一个红包。
指缝流年,太匆匆。还未来得及细数光阴,却已人到中年。早已没有了接红包的欢喜或沉重。如今,作为长辈的我,也会在新年里,一如当年母亲那样,把一份祝福,一份希望,包进红包里,交到孩子们手上。
一个小小的红包,承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祝福、希望,甚至责任。
现在回头看,红包不仅仅是欣喜和希望,还有微笑和安然。亲情里,永远没有别离,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无论相距山迢水长。
谁在红包里悄然欢喜、悄然成长?一地落叶黄,一丛春草绿,宛转流年,流年宛转。
责任编辑:余振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