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离世立志过招“肿瘤君”
一身淡蓝色的校服,梳着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一说话就低着头羞羞地笑,怎么看都像个文艺小女生,但只要轻轻推开生物科学的大门,允许她“进入”,她的思维便像被药剂激活的细胞一样,“噗”地一下涌出来,敏捷又睿智,充满活力。
这种活力,妈妈成丽回忆,贺婉卓3岁时就有“影子”可寻了。
3岁时的一天,小婉卓蹦蹦跳跳地来到成丽面前,仰起小脸问:“妈妈,我们玩蒙蒙躲好吗?”看着女儿萌萌的小脸,成丽放下手中的活计,轻轻捏捏她的下巴,开心地说“好”。
小婉卓叫妈妈蹲下来,用肉嘟嘟的小手蒙住成丽的眼睛:“妈妈乖,闭上眼吧!”过了一会,小婉卓说:“妈妈,可以睁开眼睛了。”成丽睁开眼睛就大发雷霆:“你干什么?这、这……”原来,小婉卓拿着成丽的香水瓶在不停地喷喷倒倒。那香水挺贵,成丽平时都舍不得用。看到小婉卓在那里起劲地倒,她一阵心痛,吼着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婉卓仰着头望着成丽,奶声奶气说:“妈妈,我要给你做一种长生不老药。”成丽一听,坚硬的心顿时柔软下来,觉得发火很对不住女儿,急忙亲了女儿一口。
平日里,小婉卓在地上捡个棍子就说是针,液体和粉沫到她那里都成为药,整天对着布娃娃看病、吃药、打针,乐此不疲。还喜欢拿着木棍捣着杯子模仿中医凿药,把各种能引发灵感的水、液、粉混在一起制作“长生不老药”,希望人人能够长命百岁。
贺婉卓有个二爷爷,风趣幽默,常常讲故事逗得贺婉卓哈哈大笑,她也跟二爷爷特别亲。可是贺婉卓上初中时,二爷爷不幸患上了肾癌。
一天,贺婉卓放学后照例去看望二爷爷。谁知,二爷爷病情加重,脸白得不成样子,疼痛使他的身体拧成了一团,紧紧咬着的嘴唇渗出一缕缕血痕。
见贺婉卓来了,二爷爷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贺婉卓无助地握着二爷爷的手,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二爷爷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慈祥地说:“婉卓别哭,二爷爷好着呢!”
虽然家人带着二爷爷辗转求医,但二爷爷还是离开了人世。后来,又有一位至亲患上了癌症,贺婉卓这才意识到,世界上还有药物医不好的病——肿瘤。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攻克癌症。
死磕到底小小年纪破难题
2015年10月,一个偶然的机会点燃了贺婉卓内心的科研之火。中国科协和教育部启动新一届“英才计划”,为热爱和渴望科学研究的中学生提供了一个平台。从小痴迷医学研究的16岁少女贺婉卓,被选拔为中学生科技创新后备人才培养计划“英才计划”的学员,成为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年龄最小的学生,走进了中科院的实验室。
在中科院的实验室里,贺婉卓第一次见到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的副教授陶宁。
陶宁带过许多研究生、博士生,给高中生当导师,他的想法很简单:希望能给孩子启发并培养兴趣。所以,并没有为贺婉卓安排有难度的课题。但是,贺婉卓却选择了研究“天冬多糖”这个硬骨头,执意参加肿瘤免疫相关方向的研究,主攻天冬多糖作用于髓源抑制性细胞课题,这让陶宁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天冬多糖是中国传统中草药材,成分众多,结构复杂,至今没有完全解开的办法。“发现一个多糖,把它的结构解开,看到底是它的哪一个成分,哪一个比较纯的成分发挥了抗肿瘤的作用。”一开始,陶宁就在实验难度上与贺婉卓产生了分歧。这是博士生该做的研究,高中生实在太难,但是贺婉卓下定决定,非要把这个课题做深做透。
最终,贺婉卓的坚持打动了陶宁,也打动了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教授、细胞因子研究方向权威学者秦志海,在两位导师的带领下,开始了科研探索。
除课业外,贺婉卓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留给了实验,经常给导师们打求助电话。因为没有生物学基础,她必须恶补各种各样的医药知识,只要跟肿瘤免疫和天冬多糖有关的她都看,一段枯燥生僻的话有时要反复看很多遍。
更让贺婉卓抓狂的还有通读英文文献。她强迫自己把文献中的生词都看懂,只要遇到生词就查,但是后来发现这样效率极低。慢慢调整后,她寻找到新方法,“其实只要看懂摘要、实验结果、讨论这三部分,就可以特别快地理清思路,从阅读当中提取有用信息。”
在对于背景知识的答疑解惑中,陶宁从来不会将答案托盘而出,而是在关键点启发贺婉卓,鼓励她独立通读文献,再一起探讨。这使得在实验中,贺婉卓始终保持了很强的独立性。
MTT比色法是一种检测细胞存活和生长的经典实验方法。实验中,贺婉卓需要把能够帮助肿瘤生长的髓源抑制性细胞接种到九十六孔培养板里,然后添加上黄色染料噻唑蓝(MTT),该染料在活细胞内的琥珀酸脱氢酶的作用下转化为蓝紫色的结晶甲瓒,加入有机溶剂后,呈现紫色,颜色深浅与细胞生长状态成正比,根据颜色深浅来反应药物对靶细胞的药效。
这一套动作,熟练的人需要三到四个小时,像贺婉卓这样的新手需要将实验从早八点做到晚八点,这还是要在不出错的状况下,如果出错就要一切推翻重来。
有一天,贺婉卓总是出错,错一次,她推翻重来,又错,又推翻重来……
北四环到西单,13路公交,50分钟路程,成丽捂着棉袄在公交站牌下巴巴盼着,深夜11点了,还没见到女儿的人影。后来,贺婉卓打电话给妈妈,说她要留在实验室。
“10次实验可能只有1次是成功的,做20次、50次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为了得到更准确的实验数据,贺婉卓设想将每孔正常3000个细胞密度增加到5000个,虽然这种方法非常规,但是她没有盲从,而是3000个、5000个的实验都做了。
贺婉卓的执着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果。她研究发现天冬多糖杀伤髓源抑制性细胞的同时,对正常巨噬细胞基本不杀伤,而且在同等剂量条件下,反而对脾脏免疫细胞有促进作用,这为把向髓源抑制性细胞的抗肿瘤药物研发提供了很好的思路和候选材料。
从反对到支持助力“生物少女”冲刺
对于女儿的执着,成丽又生气又心疼。每次贺婉卓进入实验室,10头牛都拉不出她来。2017年的腊月二十九,晚上10点,她让妈妈帮她准备点吃的,从实验室回来就吃。结果成丽在公交站巴巴地等到深夜11点,她一个电话打来,说不回家了,饿着肚子将实验硬生生做到了大年三十。
贺婉卓一边学习,一边搞科研,而且又这么拼命,父母担心她在这条路上吃太多苦,起初并不十分支持她,还“诱导”她,让她关注下经济和法律,跟父母一样做律师。但她铁了心要做医学研究。
生气归生气,心疼归心疼,成丽有时候也忍不住佩服女儿,一个满脸稚气的高中生对肿瘤研究“执拗”得不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里,贺婉卓的“执拗”让她赢得了全国英才论坛优秀科研项目(论坛最高奖)、法国国家科学中心“TheUniversciencePrize”、“北京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金奖”“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银奖”“‘国科大’科技创新奖”等20多个荣誉称号和奖牌。
在研究细胞、微环境过程中,贺婉卓打开了新天地,对此甘之如饴。
“研究分子机理的时候,突然间觉得,细胞世界也是一个小社会,也有尔虞我诈的现象。我研究的这个药物非常聪明,它不是直接杀伤目标细胞,而是潜藏在它的周围,一直跟它的基因说‘你有问题,你有问题’,从而诱导其自噬。这就特别像一个人在另一个人旁边一直说‘你是坏人,你是坏人’,就真的让这个人觉得自己是坏人,结果就咬舌自尽了。”贺婉卓兴奋于细胞世界这种复杂而美妙的关系
贺婉卓性格内向,平时不太爱说话,甚至和不熟的人说话还会脸红。但有几次在参加会议时,贺婉卓的研究课题遭到国外专家质疑,说“传统中药没有科学依据”。那时的她不再羞涩,总是能“据理力争”。
看着坚持的女儿,成丽妥协了,在贺婉卓参加各种竞赛、高校交流、科研项目时,她更愿意做后勤兵,让女儿无后顾之忧。
“即使跌倒一百次,我也要一百零一次地站起来”“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贺婉卓的房间里贴满了这样的“鸡汤”,带着满腔的热情努力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责任编辑:陈晓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