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网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品书网 > 杂志 > 上庄记 38

上庄记 38

时间:2024-11-07 01:51:54

汪惠梅说:“朱小文跟李波三天没来上学,不知家里有啥事,你捎我去看看吧。”我说:“你没问学生?”汪惠梅说:“问了,没人知道。”

我捎着汪惠梅到了朱小文家,朱小文的奶奶正在喂猪,汪惠梅问:“大娘,小文在家不?”大娘说:“我也几天没见了。”汪惠梅说:“大娘,孙子几天不见了,你也不着急呀。”大娘说:“常在同学家睡,动不动几天不见,越来越管不住了,没办法嘛。”汪惠梅说:“大娘,得在亲戚家里找找,三天都没去学校了。”大娘搓着手想想,撩起衣襟摸出钥匙,打开箱子一揭箱盖,整个箱盖掉了,原来箱子从后面将合页的螺钉拧掉了。大娘长叹一声说:“小文这娃在城里学得坏坏的,啥东西都藏不住,你看箱子都锁不住了。”大娘拿出个包裹,一层层打开,露出一本塑料皮的毛主席语录,翻了一遍,说:“狗日的,把攒下的几个钱全偷走了。”汪惠梅急了,说:“会去哪儿,得找呀。”大娘说:“没事,没事,只要把钱拿走就没事,你们别心慌,定是去城里找他爹他娘去了,假期就走过一趟,让老黄瓜碰上了,几声吼了回来。”我说:“儿子的手机号有没?”大娘说:“有,我给你找。”开始从包袱里翻找,找了半天,没找见,自言自语说:“人老了记性不行了,我记得一个纸片片上写着,怕丢了裹在包袱里的。”我看到墙壁上用粉笔写着朱洪财的手机号,说:“朱洪财是不是朱小文的爸?”大娘说:“就是的,对了,墙上那是小文写上去的。”

从朱小文家出来,我们上了挡山,给朱洪财打电话,手机显示是西安的号码。朱洪财没接。过了一会儿又打,还是没接。一直到黄昏了,朱洪财才接了电话,说他在工地上干活,手机没在身上。我问他朱小文是不是找他去了?他说:“将将(刚刚)到的。”我长出一口气,问:“李波是不是一块儿去的?”朱洪财说:“一块儿来的,他爸在咸阳做活,找他爸去了。”我说:“让朱小文回来念书,课耽误下了。”朱洪财说:“不回去了,就让他在这里先混着吧,下学年在城里念。”我说:“这还有近一年时间哩,让他混着?”朱洪财说:“先让他在城里拾瓶瓶。”我还要说啥,他说:“挂了,我得去吃饭了,迟了就没稠的了。”说完就挂了。我又打通了朱洪财的号码,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还啥事。”我问有没有李波父亲的手机号码,他告诉了我。我打通李波父亲的电话,得到的答复跟朱洪财如出一辙。

汪惠梅说:“他们咋这样?咋这样?”

我说:“他们不这样又咋样呢?”

汪惠梅说:“太冷漠了,要是城里的孩子几天不见了,早都该报警了。”

我说:“这就是城乡差别。”

我们去跟小文的奶奶说了情况,又去了李波家,想把情况给老李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李波家独占了一道壕谷,很是宽展。左右是果园,大门外是一个麦场。一只大黑狗蹲在麦场上,而路从麦场上通过。我不敢贸然穿过,停下摩托,上庄的狗都会追咬摩托、蹦蹦车和小车,真会下口,又凶又狠。在赵家庙我就让狗从摩托车上扯下来。

麦场上有一群鸡。鸡群里有一只公鸡,红冠绿尾,胸脯高挺,趾高气扬,甚是英武,它锋利的爪子刨着坚硬的场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它是在向黑狗挑衅,咄咄逼人。黑狗则头偏在一边,目露不屑,尾巴高竖就像旗杆,龇着牙向公鸡扑过去,公鸡敏捷跳开,趁机啄黑狗一嘴。草垛上蹲着一只花猫,目光冷漠,像一位裁判,又像坐山观虎斗的旁观者。我想黑狗是顾不上我们了,可当我推着摩托和汪惠梅蹑手蹑脚穿过时,黑狗忽然吠叫着扑向我们,汪惠梅吓得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我也有些怵,借着摩托挡着,这狗身高体壮,踏得大地腾腾有声。我摁响摩托喇叭,这才阻止了它的又扑又跳。还是公鸡解了我们的围,它追在狗的后面扇着翅膀一跳一啄的,狗无奈地掉头又去扑鸡去了。我们趁机过了关卡。

到了大门口,老李掮着犁正赶着牛回来。进大门时,老李老婆赶着羊出来,看到我们有些尴尬,说:“羊圈门不知咋开了,羊跑出来。”说着奓着两手又往院里赶羊,可羊给圈疯了,出了大门就扑向山野,哪里能轻易赶回来。我知道是要偷牧去了。汪惠梅说:“让跑一跑,老圈着都圈疯了。”我也说:“就是,让羊也散散步。”

进了院子,老李将犁靠在墙根,又从牛身上揭下套绳,喊宝蛋,宝蛋,来把牛牵进圈里去。窑里跑出来几个娃,一个五六岁的娃扯着牛缰绳往牛圈里牵牛。老李在街门上坐下,脱了鞋倒鞋壳郎里的土。那牛欺负宝蛋太小,一摆头拽倒了宝蛋,宝蛋哭了,老婆从屋里出来骂老李:“指屁吹灯,指猫念经,还没炕头高让喂牛?”

这话我能理解,屁虽为气体,具备吹的功能,但没有方向性,是吹不了灯的。猫卧在那里,你能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就像念经,其实是在打呼噜。

老李拉我们挡箭,说:“没看着干部和老师来了,把干部和老师冷在院里去喂牛?”老李老婆冲我们笑笑,过去拉起宝蛋,说:“宝蛋是个好汉子,不怕把鼻子冲塌了,快悄声,等会婆给你煮鸡蛋偷着吃。”宝蛋不哭了,和奶奶牵牛进去了。

我把李波去城里撵他爹的情况给说了,老李说:“走了就走了,让人头轻着点。”

从老李家出来,已是傍晚,壮观的火烧云铺满了天空,整个天空红彤彤的,云随风动,犹如3D电影中的天空云影,时而峰峦叠聚,时而波涛汹涌,时而奔马走象,时而皇宫城堡,真是白云苍狗,瞬息万变。而大地之上,千山万壑层次鲜明,每座山峁都燃烧成了金山,每道谷壑都黑如隧道。整个世界宛若神话世界。

刀把梁就像一把金光闪闪的刀把。上了刀把梁,看到老李赶着羊往山的高处去了,每只羊背驮晚霞,金光闪闪,就像童话中的羊群。

汪惠梅说:“多美丽的火烧云,坐坐吧。”

天光渐渐暗淡下了,火烧云就像燃烧尽了能量,云影逐渐灰暗,凝重,暮色从谷底往山头洇上来,稀疏的炊烟升起,开始是乳白色,渐渐变为浅蓝。我想要知道上庄现在还有多少户人家,在黄昏里数数炊烟,就知道了。

许久,汪惠梅说:“你说不是咱们找,他们就不管了?”

我说:“让他们咋办呢?去找去追,这些老人连路都还摸不着。”

起风了,草瑟缩着,夜色渐渐浓了,浓得风都穿不透。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