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返老还童
时间:2024-11-07 09:43:05
由于休眠的劳伦斯大火山大喷发,绿星人官兵们忙于自救,趁此混乱之际,欧阳修文驾驶着“拯救蓝星”号顺利离开了庚星。在摆脱了庚星引力后,他从驾驶舱里的大屏幕上没有看到追兵或是其他异常情况,于是心上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铁饼形的“拯救蓝星”号以三分之一光速飞行,在茫茫太空中仿佛一颗巨大陨石,像幽灵一样在黑暗的海洋里穿行。闷热的庚星越来越小,终于成了漆黑的天幕中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还没有出小阳系,在遥远的天边还不时能够看到橘红色的星际母舰编队出没。他知道,那是绿星人的巡逻部队,小阳系已被他们封锁了,他们要鸠占鹊巢。欧阳修文驾驶的是超光速太空飞车,尽管他是多么需要超光速飞行以便尽快脱离险境,但有了上一次“超光速飞行”的惨痛教训,他已不敢轻易实验超光速飞行。在犹犹豫豫中,时光像流水一样从他的手指缝里从他的眼前流失,而给了这一方宇宙生机活力的小阳正变得越来越小,一缕缕美丽的金光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天边微不足道的星光,看了不仅感不到温暖,反而禁不住打寒战,起鸡皮疙瘩。然而小阳是这里的王者,欧阳修文仍忍不住对它肃然起敬。它最终变成了一颗明亮的小星星,而宇宙却变得越来越广袤越来越无垠了,以至于人类以及人类创造的任何物质实体都显得过于渺小。现在遭遇绿星人的概率就像大海捞针,可能性几乎是零。于是,欧阳修文把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从航天椅里拿出一张银灰色金属纸,里面有星际导航图,按照导航图,他校正了航向。紫星用肉眼根本看不见,就是用天文望远镜也还看不到它的行踪。欧阳修文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此去紫星,二百万光年之遥,就是超光速飞行,也不是楼上楼下说到就到的。俗话说得好,救人如救火,既然是超光速太空飞车,就得超光速飞行,哪怕有再大的危险,实际上哪一个新型飞行器的诞生,不是由试飞员冒险飞出来的。为了能尽快到达紫星,欧阳修文把速度由三分之一光速提高到了光速。他保持着高度警惕,手不敢离开那个黄色球状钮子,以便太空飞车一旦出现异常立即把速度降下来,但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大屏幕上,太空飞车开始从周围环境中吸收负物质,负物质像落在宣纸上的墨汁一样浸润着太空飞车,使发着银光的太空飞车颜色越来越接近周围太空,当终于不再吸收负物质,太空飞车已模糊得如大风天当空的弓球。太空飞车速度明显加快了,周围天幕中的银河星斗忙不迭地往后躲去,不久紫星的倩影终于出现在了天文望远镜里,尽管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又暗又小。光速飞行成功,欧阳修文很高兴,但他不是不明白,太空飞车若以目前的光速航行,到达紫星所需的时间仍将是他的寿命望尘莫及的,他试着把速度提高到了一百倍光速,奇迹出现了:天文望远镜里的紫星仿佛骤然放大了若干倍,由大米粒大一下子变成了酸枣大,而且与太空飞车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了。他不禁一怔,这说明超光速飞行改变了空间,而时空是相互依存的,空间改变了,时间也会改变。果然,欧阳修文从自己的实况录像中发现,他已经变成了风华正茂的青年,他清楚地记得博士后毕业后在研究所里工作时就是这个样子。青年欧阳修文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担忧,正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记忆仿佛被阳光融化的冰一样消失了好多。他已不记得“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去干什么”这样一些最基本的问题,他的记忆随身体变回了青年时代,唉,糟糕。他不得不开始琢磨,聪明的他找出了太空飞车里所有的文件进行学习,终于弄明白了一些最基本的问题,这才渐渐镇定下来。不过让他颇感欣慰的是,太空飞车没有变年轻。假如太空飞车变年轻,那一定是变没了,那时候,他有还是没有就不好说了,但太空飞车就像发生了弓全食的弓球,已经很难和周围环境分开了。他明白,他不可能永远保持现在的青春,就像他不可能永远以一百倍光速在太空中飞行一样。但他高兴,自豪,因为他有幸成为第一个吃“超光速飞行”这个大螃蟹的蓝星人。他急切地想告诉人们,二十世纪蓝星上那个大脑最复杂的科学家说得不对,光速不是极限,超光速飞行完全可能,他想把这个百分之百的真理告诉蓝星上所有的同胞们。想着,想着,青年欧阳修文又犯了年轻时常犯的毛病——喜欢研究。实际上,超光速飞行这一课题是欧阳修文年轻时立志攀登的科学最高峰,但那时他有好几次都是刚刚爬到半山腰就莫名其妙地掉下来了。按说他不缺力气,也有精力,可就是爬不上去,当时他不服,不服也没有办法。现在他终于看到希望了,就要登上超光速这座山的最高峰,他怎能错失良机。他从一百倍光速缓缓上调直到一百五十倍光速,随着速度不断增大,天文望远镜里的紫星开始慢慢变大,就像用不停换着更大倍数的放大镜观看,然而无论是青年欧阳修文还是太空飞车,却都没有发生可以感觉到的变化。青年欧阳修文欲熟悉一番前去的陌生的星球,就没再调快太空飞车。他观察心算后发现,被天文望远镜罩住的紫星应该和蓝星差不多大,而且,也是被一层厚厚的大气紧紧包裹着,本身不发光,不发热。按照天文学家的说法,是一颗行星。然而仔细看,紫星和蓝星大相径庭,紫星表面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粉红色的海洋,其余是山区和沙漠,几乎各占一半。但无论是山区还是沙漠,都仿佛被一位神奇的巨人举起来摔碎了,溅得海洋里到处都是。在这颗美丽的紫色星球上,数不清的沙岛、山岛星罗棋布,根本找不到大块的陆地。与拥有百分之三十海洋的蓝星相比,紫星更像一个水球。跟蓝星不同,紫星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没有一丝生机,粉红色的海洋宛若一位柔情腼腆的小女人,看不到汹涌的波涛。海面上只有一些细碎的涟漪,仿佛冻僵了,根本看不出动,或者是动得过于缓慢,无法看出来,并且,在粉红色的海空中、水面上,没有一只水鸟。这也许是由于海洋里盐分过高,才掀不起惊涛骇浪,才不适于生物生存。可盐分高,应该对于航行是有利的,恰恰相反,海洋里看不到船的踪影,哪怕是树叶一样的帆板。青年欧阳修文想:“紫星是一个超低温的星球,它全身结冰了。”可是根据蓝星的常识,这显然解释不通,因为在蓝星上,只有两极的海洋是终年结冰的,热带、亚热带、温带的海洋则是长年累月地咆哮。不过小阳系内也不是没有冻僵了的星球,森星的第二大卫星——欧罗巴星,从诞生以来一直保持着冰天雪地的容颜,生活在两极地区的蓝星人曾计划往那里移民,然而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蓝星人到过那里,这次旅行,他也只是路过,从天文望远镜里走马观花地看了一眼它的芳容。青年欧阳修文想,也许紫星本来就是一颗冻僵了的星球,冰层下面是智慧的紫星人的乐园,他们生活在水里就像蓝星人生活在空气中。他大体心算了一下紫星距离它的恒星大阳有多远,他发现紫星距离大阳与欧罗巴星距离小阳门当户对,而且大阳本身要比小阳小一号,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颗星球过于寒冷了,所以紫星人不是生活在紫星的表面。撒贝里说过,紫星原始人生活在海底火山附近,依靠火山喷发的能量和火山附近的天然食物生存,这是完全可能的。人们不会忘记,在二十世纪,蓝星上一些科学家在和平洋海底的火山附近发现了细菌、纤毛虫、大螃蟹,当时轰动了整个科学界。撒贝里曾对欧阳修文说:“就像你们早期的蓝星人是沿河流定居,我们早期的紫星人是沿火山定居,所以你们的教科书上总是说某河孕育了某文明,而我们的教科书上总是说某火山孕育了某文明。”后来由于文明诞生,紫星人才结束了沿火山定居的历史。当然,青年欧阳修文以蓝星人的眼睛不可能看到紫星人灿烂的海底文明,以蓝星人的大脑也不可能想象出紫星人的文明究竟辉煌到何种程度。他把目光转向一个个岛屿,因为在蓝星人看来,这些地方显然比海底更适合人类居住。在看似荒凉的沙岛上,金黄色的沙漠和蓝星上的沙漠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颜色更黄一些,更鲜一些。沙漠里有沙丘,像大坝,也有一些粼粼的波纹,像鱼鳞,在微风吹拂下,扬起的沙尘宛若烟雾在沙海里弥漫,但沙漠里没有动物,也看不到大片的仙人掌、骆驼刺、蒺藜、沙米、沙蒿、沙柳、沙棘之类蓝星沙漠里常见的植物,哪怕是一种也好。青年欧阳修文心存侥幸,认为“也许别处的沙漠里有”。然而在观察了大量沙岛后,终于不再抱任何希望。他想这暂时还说明不了什么,沙漠里没有大片的植物,可能有分散的植物,而这些分散的植物超出了他的天文望远镜的视野,看不到。沙岛上虽没有低等生命,却有高等生命创造的文明。在广袤无垠的金黄色沙漠里,有一座座颇具规模的城市,宽阔整齐的环形街道,各种庞大的人工建筑高耸入云。云是蓝色的,比蓝星上的蓝天颜色还深。建筑基本上是金字塔形,只有个别小型建筑是圆锥形,其他形状的建筑暂时还没有发现。青年欧阳修文禁不住想,紫星人这样偏爱金字塔,很难说古越国沙漠里的金字塔不是他们造的。果真如此的话,越国人的历史今后就需要重写。但他更关注人类,还有他们创造的文明,他继续看。在每一座城市的中心都有一大块空地,好像是航天港一类的建筑,因为空地上停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太空船,里面零星的有紫星人出入,由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或是去海底或外太空。有趣的是,在每一座建筑周围都有沙丘,仿佛特意造的,就像蓝星人在楼前楼后种植的用来美化环境的草坪,真不知道紫星人为什么如此钟爱沙漠。这里的城市还没有蓝星上一个中型集团城市大,估计人口最多有八十万。然后他在看似不毛之地的山岛上寻找文明的痕迹。这里的山都是白色的,层峦叠嶂,有崇山峻岭,也有丘陵沟壑,却没有大片的平原。白色的山好像是覆盖了一层积雪,跟蓝星上覆盖着绿色植被的青山截然不同。光秃秃的山区里有瀑布、有河流,颜色跟蓝星上相似,但仿佛是凝固了,根本不流动。在山区的山谷里以及丘陵地带,也发现了一些和沙漠里一样的城市,除了数量较少外,其他大同小异。青年欧阳修文大体估算了一下,紫星上总人口在一千二百万左右,当然他只算了半个星球,因为另一半还没有转过来,暂时无法看到,另外,海底里有多少城市和人口,也不得而知。紫星上看得见的城市显然缺乏人气,原因可能是那里正值隆冬,人们都躲在温暖的建筑物里活动。因为从天文望远镜里看,紫星既自转又公转,按说应有四季,也许到了春天或夏天能出现希望的生机。对生命情有独钟的青年欧阳修文想:“在紫星上,除了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生物呢?”除非这是一个蛮荒星球,本没有土著生命,人类是从外星逃难来的或移民来的。他摆弄着天文望远镜耐心地看,终于那里的天气如期望地变暖了,山上冰雪嚓嚓融化,瀑布哗哗流动,海洋里波浪也大了。整个星球上颜色生动起来,充满了活力。蓝星上由于有百分之三十多的海洋并有大量江河湖泊,各种生命形式才多种多样,而在紫星上,至少从表面看起来,水资源要比蓝星上丰富,这里的生物种类按说不少于蓝星才对。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季节的变化虽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但给这个高度文明的星球带来的变化相当肤浅。像蓝星上那种生命的绿色不仅没有出现,就连其他颜色也没有观察到。当然一个相距母星二百万光年之遥的星球,你不能指望它会和母星一模一样,也许这里生命的颜色是白色、粉红色、金黄色、蓝色,而且,各种生命的长相和运动方式也和蓝星上截然不同。这样一想,再观察这个星球,感觉就大不一样了。在白色的山区、粉红色的海洋、金黄色的沙漠和蓝色的云朵里,仿佛蕴藏着无数种生命,但是你叫不上它们的名字。温暖的夏季并没有带来多少变化,寒冷的冬季就又到来了。那里一切又都恢复了原貌,海洋凝固了,粉红色的天空中棉絮般的蓝云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变幻着,让人觉得蓝云其实就是一种外星生命,或是外星生命就躲在蓝云里。想到这里,青年欧阳修文不禁哑然失笑了。显然紫星是一颗常年过于寒冷的星球,智慧的紫星人创造了高度发达的海底文明或地下文明,这种文明虽从太空无法看到,但肯定要比蓝星人的文明不知发达多少倍。从和紫星人撒贝里的接触中,从看到的沙漠里和山区里紫星人建造的一座座庞大的城市中,不难得出这一结论。城市的规模虽不大,但建筑宏伟壮观,且华丽精美。在山区里,有的金字塔形建筑过于庞大,成了方圆几百千米以内的制高点,整个建筑活像一座巨型蜂巢,每一个蜂窝都比越国最大的金字塔要大几百倍,个别的要大上千倍。一座城市就是由许多排列成同心圆的蜂巢组成的,让人感觉到,紫星人是一种像蜜蜂一样喜爱群居的生命。也让人奇怪,蓝星上有蜜蜂,蓝星人却没有巨型蜂巢式建筑,而紫星上不大可能有蜜蜂,紫星人却有巨型蜂巢式建筑。真是难以想象,这种相互粘在一起的大厦群是怎样建造的?青年欧阳修文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难道紫星人有一把神刀,能把巍峨的高山雕凿成庞大而实用的建筑群?”这一想法听起来可能有些荒唐、离奇、迷信,但以蓝星人的大脑,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不同星球,文明的内容不同,绝不能以为蓝星人怎样外星人也该怎样。”从整个紫星环境看,地下也许比地上更容易生存。地面上很少见到紫星人的踪影,这显然与这些庞大的建筑群极不相称。看来,紫星人喜欢地下生活,就像蓝星人喜欢地上生活一样。其实这也不足为奇,在蓝星上,鱼是生活在水里,人是生活在大气中,没有人觉得不正常,反之如果让人生活在水里或是让鱼生活在大气中,这就不正常了。青年欧阳修文把速度由一百五十倍光速提高到了二百倍光速,奇迹又出现了:他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回到了英俊少年。少年欧阳修文记得,他小学毕业时就是这个样子,至于小学以后的记忆,就像用橡皮统统从他脑海里擦去了。他早已不记得为什么坐在这里开太空飞车、去哪里以及去干什么,这真是太糟了。在好奇心驱使下,少年欧阳修文开始认识太空飞车里的一切。费了一番脑筋,他终于从太空飞车里一些文件上搞清了“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去干什么”这样一些看似最基本的问题。他渐渐镇定下来,开始进入工作状态。这时被低倍天文望远镜圈住的紫星一下子由酸枣大变成了拳头大,而且它与太空飞车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了。从天文望远镜里,少年欧阳修文边观察边记录看到的一切,以备忘。让他大为吃惊的是,现在看到的紫星已和上一次有了本质区别:海洋由原来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缩减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粉红色的海水汹涌澎湃,但海面上没有船,没有鸟,也没有其他生命。浩渺的大海把陆地分成了几大块,在其中最大的一块上,一边是一望无垠的金黄色平原,一边是绵延不断的山区。在平原地区,有星罗棋布的湖泊,有树枝状分布的河流,有零星的小块沙漠,而在山区,有的山峰比蓝星上的珠穆朗玛峰还要高,并且山上覆盖着厚重的粉红色冰雪,在这座高山附近,一座不大也不小的火山正在喷发,通红的岩浆在山坡和山谷里流淌,白色的蒸气烟雾在山间山顶缭绕……很显然这是古代的紫星,由于超光速飞行,紫星和欧阳修文一样回到了过去的时空。少年欧阳修文想,“古代紫星和近代紫星迥然不同可能是地壳变动的结果,当初蓝星上并没有辛玛琅琊山,在辛玛琅琊山的位置上是一片汪洋大海,后来到了第四纪地质时期,由于造山运动,才诞生了辛玛琅琊山”。时空变迁而导致沧海桑田,这不难理解,但使少年欧阳修文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超光速飞行时会出现神奇的时空倒流,但太空飞车并没有与他、紫星、外部的世界一起回到过去的时空,假如那样的话,太空飞车肯定是没有了,超光速飞行自然成为泡影。太空飞车没有回到过去的原因,少年欧阳修文的解释是,太空飞车像海绵吸水一样从周围环境中汲取了大量看不见摸不着的负物质,使它不再遵循普通物质世界的规律,所以它没有回到过去,但太空飞车里的欧阳修文却回到了过去,这是因为蓝星人的身体不吸收负物质。由于超光速飞行,神奇的负物质“溶解”了太空飞车,只剩了经过特殊处理而不吸收负物质的航天椅、操控台、航天图、备忘录、天文望远镜。暴露在星光下的少年欧阳修文,可以摆弄天文望远镜观察,可以调控太空飞车飞行,尽管穿着太空服,蓝星人的眼睛却看不到。少年欧阳修文从天文望远镜里观察着古代的紫星,显然这个时期紫星的气候比较温暖,这会有利于孕育生命,可极其稀罕的生命在哪里呢?到处光秃秃的,没有蓝星上那样茂密的植被,哪怕仅仅是一小块绿色植物或其他颜色的植物也好,但是没有。至于动物,就更是奢谈了,不像蓝星上,空中有飞鸟,水中有游鱼,森林里有走兽,一派生命繁荣景象。“这是一个比弓球强不了多少的荒凉的星球。”少年欧阳修文以纯粹的蓝星经验遗憾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这个万分遥远的星球上,尽管有一些生机,但都是物理的,不是生物的。”他耐着性子看,在层峦叠嶂的山区,在咝咝喷发的火山附近,零星地分布着一些沙丘,金黄金黄的,尖尖的顶部直刺苍穹,十分美丽,他贪玩的童心一下子被吸引了,顿时来了兴致。仔细看,这些沙丘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似乎是人工的,因为它们的形状不是金字塔形就是圆锥形,十分规则,不仅如此,沙丘的排列也有规律,都是位于同心圆上,而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像是广场。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少年欧阳修文放大着天文望远镜的倍数,结果惊讶地发现,这些高大的沙丘原来是用一块块金黄色的巨石砌成的,从基部到顶部呈现出明显的台阶状,岩石之间几乎看不出缝隙,即使是极薄的刀片也插不进去。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在沙丘间以及广场上,零星地有穿着勉强能遮羞的服饰的紫星人做户外活动,跑步、踢腿、做游戏。少年欧阳修文心里说,“这大概是紫星原始人了,他们这样酷爱金字塔形建筑,很难说蓝星上的金字塔不是出自他们之手。”他正看得尽兴,然而由于紫星自转,视野里层峦叠嶂的山区被汪洋大海替代了。粉红色的海水波涛汹涌,但辽阔的海面上一览无余,不用说岛屿,就连露出水面的礁石都没有。继续往地面上看,有一些紫星人在户外活动。穿的什么,干些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已没有耐心等到那些像蚂蚁一样大的紫星原始人再转回来了。少年欧阳修文抓紧时间,把太空飞车速度由二百倍光速提高到了二百五十倍光速,奇迹又出现了:他从英俊少年变回了婴儿,年龄是出生后刚满六个月。由于欧阳修文的妈妈在怀孕期间在胎教上下了苦功,才使欧阳修文和他的孪生哥哥欧阳修武出生后出奇的聪明。欧阳修文三个月会说话,六个月会读书,会写字,会操纵机械,被人们羡慕地称为神童。尽管是神童,婴儿欧阳修文脑海里仍是大片大片亟待耕种的处女地,没有知识,没有经验,并且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他有的是好奇心和探索热情。婴儿欧阳修文朝天幕中像他一样眨巴着眼睛的星星天真地笑着,大叫着问候,与此同时,稚嫩的耳畔不时传来风声、雨声、鸟鸣声,就像置身大自然里,倾听一场交响音乐会。累了,婴儿欧阳修文扑倒在天文望远镜上玩起来。从圆圆的镜筒里,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当然他不会知道这正是他前去的紫星,但他好奇地看起来。由于时空倒流,婴儿欧阳修文看到的是远古时期的紫星。和他一样刚刚来到世上没多久的紫星,被稠密的大气紧紧包裹着,空中弥漫着一些浅蓝色的烟雾,还没有云的雏形。古老的紫星表面荒凉而空旷,没有海洋,没有高山,没有植被,但有一些湖泊,河流。整个星球表面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就像蓝星上茫茫无垠的戈壁滩。大平原上有不少咝咝喷发的火山,通红的火焰、炙热的岩浆、弥漫的硝烟是那里也是那个星球上最为美丽的一道风景线。婴儿欧阳修文兴奋地叫着,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画画的愿望,实际上美术是他这个年龄的必修课之一。他一口气画下了古老的紫星草图,以他的天赋,就是美术学院的老教授见了,也会欣然为他的作品评个“甲+”。然而婴儿欧阳修文却不知道为他的大作而自豪。他还没有放下画笔,天文望远镜里的世界已变化了:一个银灰色航天器朝紫星飞来,外形既像一条鲸鱼,又像蓝星人祖先发明的飞艇。它进入古老的紫星大气层,在惯性和强大引力作用下,航天器因与大气摩擦而噼里啪啦地剧烈燃烧着,在紫星的天空中画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闪电般向地面陨落。即使小孩子也能看出来,航天器失控了,已无法软着陆。船员们不得不弃船逃生,顿时,一个个渐渐伸展的伞包,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蘑菇从天而降。失控的航天器越来越快,表面的火焰也越燃越旺,终于导致了大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航天器残骸抛向四面八方。由于相距遥远,他按说听不到惊心动魄的爆炸声,但他稚嫩的耳膜上确实感到了抖动。大爆炸的烟尘还没有落定,足足二百个伞包已天女散花般飘落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里。就像开了锅下饺子一样,他们一个个沉到了湖底,水面上只剩下了洁白的伞,宛若一片片荷叶。婴儿欧阳修文不禁一阵心酸,心想,这些可怜的外星人就要客死他乡了,不过没过多久,一个个又奇迹般地浮出了水面,显然是太空服救了他们。透过头盔上的透明面罩,婴儿欧阳修文看到的是一张张年轻的脸,看上去很像蓝星上的黄色人种。落难的外星人们弃伞向岸边游去,相互帮助着,场面十分感人。最后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拓荒者,是移民,还是落难者,他们上岸后沿岩浆河溯流而上,向正喷发着火山的大漠腹地走去……婴儿欧阳修文连续画下了航天器着陆和外星人逃难的全过程,实在累了,一扔画笔扑在操控台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玩起一个黄色球状钮子来。不经意地一拧,太空飞车速度立刻由二百五十倍光速回到了零点九九九九倍光速。在亚光速飞行状态,婴儿欧阳修文恢复了老者的本来面目:穿着洁白的太空服,戴着带有透明面罩的银灰色头盔,坐在宽大舒适的航天椅上,懵懵懂懂的,仿佛冬眠后醒来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