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网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品书网 > 杂志 > 与眼镜的搏斗史

与眼镜的搏斗史

时间:2024-11-05 06:20:09

近视,对于我来说,曾经是一个大麻烦。很小的时候我就看不清黑板了。等到我妈发现问题,带我去检查的时候,我的近视已经到了500度,视力只有0.1。

当时很多孩子还不知道近视为何物,我就戴上了瓶底一样的眼镜,眼镜框的样式也没的挑,是黑色的四方形。我的眼睛本来挺好看,又大又黑,但现在被挡在厚厚的镜片后面,看不到了。

对于近视这件事,我自己是懵懂的,不能接受的是我妈,她的反应比我激烈多了。她开始反思原因,首先是我爱看电视。从此,我就再看不到电视了。之后,她又认为我的近视和整天趴着看小人书有关,后来装书的绿箱子就不知所踪了。医生说红色对眼睛不好,所以我不能穿红衣服、不能包带红颜色的书皮。我妈还学习了一套据说能够治疗近视的按摩操,每天给我做两遍,我被揉搓得直掉眼泪。

五年级时,我的近视到了700度,我妈决定让我休学一年。那一年是很特别的记忆,一个集体中的小孩忽然被“摘”了出来,被迫独自面对时间。很多抽象的概念我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感受到的,比如“孤独”“恐惧”等。

我妈还带我到北京看医生,我又累又怕,坐在视力表前的凳子上崩溃地大哭,因为我连最大的那个字母也看不清了,近视度数升到了900度。我去挑眼镜框,高兴地发现北京医院里的眼镜框竟然是五颜六色的,于是我有了一副红色镜框的眼镜。

从北京回来,我觉得妈妈从心里放弃了拯救我的视力。我重新上了学,看书时间长了她也不再训斥我,有时候偷偷跑去朋友家看电视剧,她也像不知道一样。可是随着我渐渐长大,我越来越爱美,我也继承和发扬了我妈的神经质,把近视继续搞成一件很严肃的事。

我不怎么敢和异性说话,即使说话也不看对方的眼睛。《围城》里有这样一句话:男人不和戴眼镜的女人调情。我想我一定不可能找到爱人,会孤独终老。有一天,我在大学宿舍上铺看书,忽然瞥到了放在下面桌子上的高度数眼镜。我被它一圈圈的瓶底螺纹吓了一跳,那真是最丑陋、最可怕的东西,我生命里的一切痛苦都可以归咎于它。

作为一个特别强调秩序感的人,有一个具体的痛苦根源会使生活井井有条。然而好景不长,这个根源很快就被挖掉了。大四的时候,世界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小时候想也想不到的近视手术,虽说当时技术还不成熟,但我还是坚持去做了。手术很成功,我马上摘掉了眼镜。

隔了几年往回看,很奇怪近视这么一件平常的事,竟然给我带来了那么大的痛苦,也很奇怪那么大的痛苦说不见就不见了。什么是病呢?它未必局限于人吃五谷杂粮一定要生的那些病,病是把指甲盖一般大的痛苦变成弥漫在整个宇宙的痛苦的能力,是失去了一个痛苦,还可以再滋生无数痛苦来补充的能力。病还是一种心理,得到某物的时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失去的时候却觉得匪夷所思、天道无常。有这种能力和心理的人,如果不愿意改变,那人生就永远处在一种以虐为乐的病中。

(聂勇摘自《高中时代》)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