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琳推荐:没有人问过他的姓名,也没有人在意过他的姓名.."/>
品书网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品书网 > 杂志 > 八九十枝花

八九十枝花

时间:2024-11-05 05:21:52


    嘉琳推荐:没有人问过他的姓名,也没有人在意过他的姓名,在这个所有人都喊他“毛子”的世界里,只有她,偷偷记住了他的名字,他叫石远礼。他曾来过这个世界,他陪伴一个叫石枝花的女孩成长。

石枝花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住了。她从没见过他打人,甚至连骂人都没有,但是今天,他打了一个女人。

文/张爱笛声

chapter1

同安镇上的那个孤儿院,建筑年久失修,在一次强烈台风过后发生了倒塌,幸运的是孤儿院里的11名孩子安全无事。台风过后的第二天早上,院方贴出了一条横幅,上面只有一行字:给这里的孩子一个风雨撼不倒的家吧,他们本应享受温暖与爱。

很多人在孤儿院门前停下了脚步,他们看着那行字,静思良久,终究还是摇摇头,走了。同安镇是个小地方,普通人家养活自己的孩子都已经不容易,还怎么有余心去领养孤儿院的孩子呢?

第三天下午,终于有人走进了孤儿院的大门。他和院长说,我孤家寡人一个,孩子跟了我,我一定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他。

即便如此,院长还是心存许多疑虑。眼前的这个人,镇上的人都喊他“怪人”,还有的人喊他“毛子”。他离群索居,从不与镇上的人打交道,他连一份正式的职业都没有,他怎么能给孩子一个家呢?最重要的是,他有家族遗传病,他全身长满了毛,像是远古时候的猿人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在远离他。这样的他,孩子们怎么敢接近呢?

可是他站在那里,端端正正,神情急切。他的手里捏着所有领养儿童需要的材料,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要领养一个孩子的。

院长决定,让孩子们自己做出选择。当她把那人领进屋子的那一刻,孩子们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胆小的孩子躲到了桌子底下,胆大的几个男孩子大笑着问他,“你怎么全身都是毛?你是不是美猴王啊?”

“你好怪,你一定是孙悟空变的,哈哈哈哈哈……”

然而那人一声不吭,仿佛别人取笑的对象并不是他。他环视了一圈,这11个孩子,有人在大笑着他的长相,有人被吓得躲在墙角哭泣,只有一个女孩,她蹲在墙角,一双大大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没有惊恐,也没有不安。他缓缓地走向女孩,女孩也起身,缓缓走向他。

女孩平静的眸子突然漾起一丝波澜,她笑起来,像是寒冬的阳光,她唤他,“多毛爷爷”。

那一声叫唤,让他的心顿了一下。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唤过他了。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只有他的母亲会用这样的语调轻轻唤他,仿佛他只是世间千万人中最平凡中的一个,而不是人们口中的“怪人”。他差点热泪盈眶。

“多毛爷爷。”女孩又叫了一声,“你把我带回家好吗?”她捏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着他。

他当下就决定了,他要领养这个孩子。她的眼神里,既没有对他表现出厌恶,也没有表现出恐慌,而且,她还渴望温暖。那么,就是她了。

他牵了她的手,对院长坚定地说,“我要领养这个孩子。”

领着她走出孤儿院的时候,他在街边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他说,“忘了你在这里的名字,以后你跟我姓,我姓石,你以后就叫石枝花。”

“为什么叫石枝花?”小小的她觉得这个名字并不好听。

他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念,“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chapter2

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沧桑许多,她一直叫他“多毛爷爷”。她不知道的是,领她回家的这一年,他才39岁,如她父亲般的年纪。

他们住在镇里最偏远的地方。她去镇上的学校念书,他就在家里做好饭菜等着她;他在果园里栽种果树,她就在身后做他的小尾巴;他为了生计去做苦活,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习编竹席,只为了能减轻一点他的负担。

人们都说,这小孩子命苦,从孤儿院出来,又摊上这么一个怪人,小小年纪就得当家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苦,从前在孤儿院里,总感觉自己像浮萍,无依又无靠,吃了一顿饱饭,还会担心下一顿会不会饿着。来慰问的人不少,但眼里总是盛满了同情与怜悯,她嘴里含着他们送来的糖果,心却是苦的。现在跟了多毛爷爷,她知道,即便外面下了暴雨,她也有个可以遮风的家,家里还有多毛爷爷为她熬的一碗热汤。

多毛爷爷患有一种怪病,这种病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伴随着他。他全身几乎长满了毛,连耳朵里都长出浓浓的毛发。小时候他被人称为“毛孩”,长大了就被人称为“毛子”,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他慢慢开始离群索居,变得越来越孤僻。看了很多医生,治疗过好多年,却一直如此。

他喜欢喝酒,每周都要喝上两回,她是给他倒酒的那个人。他酒量很小,常常喝了三小杯就会醉。他醉了就会说很多很多的话,所以她也知道了一些他的故事。

他的病是家族遗传病,他的爷爷,他的父亲,他的二叔都像他一样,全身长毛。只有他的三叔,还有二叔的儿子,才是正常人的身体。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在23岁那年娶了一个眼睛失明的女子,可是命运终究没有眷顾他,他的儿子,也和他一样,从出生开始就饱受他人冷眼与嘲笑。

他的儿子在9岁那年,因为忍受不了同学的取笑与病痛的折磨,跳进了一条河,再也没有上来。他的妻子改嫁,临走前和他说,你这种人就不应该要孩子,你什么也没给他,只给了他一身怪病。你就在这里孤独终老吧,别出去吓人,也别奢望有家庭与亲人,你不配啊。

他喝醉酒就会流泪,哭得像个孩子,嘴里不停唤着“妈妈……妈妈……”哭累了,他就会抱着她,给她念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他的母亲是在他上一年级的时候去世的。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刚学了首新诗,兴奋地跑回家去想要念给母亲听,却只看到了母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是上山给他祈福的时候摔死的,因为他的病,她什么都开始信,别人说吃中药能治,她就到处寻中药。别人说山上寺庙的神很灵验,她就每月初一十五都去祭拜。她到死的一刻,衣服的口袋里都装着一张符,上面写着:希望儿子能健健康康。

母亲走后,他就辍了学。他认识的字不多,只会简单书写他的名字,也只会背一首诗。

石枝花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个名字。这个苦命的多毛爷爷啊。她叹了一口气,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