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摄影学社(以下简称华社),活跃于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虽然它并非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摄影社团,但其在中国早期摄影艺术的发展中具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它一开“美术摄影”的风潮,并在此影响下促进了二三十年代摄影社团的风起云涌,其存在的时间与特殊的地域性也使其处于民国时期上海的整体文化之中。此外,以华社为代表的一批新型文化知识群体是如何看待摄影以及选取怎样的摄影实践路径,也是本文考察的重要面向。
一、合组华社于上海
在1928年3月8日的《申报》上可以看到这样一则新闻:南北摄影家合组华社于上海。……昨晚该社特假银行俱乐部聚餐,到三十余人。由郎静山、蔡仁抱两君报告该社成立经过。大致谓近因在北京光社社员钱景华君(即发明环象摄影机者)之南来与陈万里(光社四杰之一)、胡伯翔(上海名画)二君之赞助,而远因则为去年天马会开会参加照相作品,引起兴趣,至展览会之发起,亦为组织华社之先声云云。1
从这则新闻中可以推测,“天马会”在1927年11月举办的第八届美术展览为华社的成立提供了契机。“天马会”于1919年9月正式成立,由江新、丁悚、杨清磐、张辰伯、王济远等人发起,成员多以上海图画美术院的教员为主。江新在其成立大会上阐释其宗旨“本会发起人皆由西画入手,今设此会,期略变文人派之中国画,从而发挥光大俾有裨于工艺实用云云。”2在杨清磐宣读的章程中,将“天马会”的研究领域概括为五个方面,其中“(五)工艺美术”即涵盖了“木工、金工、印刷、漆器、陶器、刺绣、摄影等”3。可见,“天马会”的成员十分强调美术的实用与社会功用,包容各种视觉样式,并在成立之初,即将摄影列入其研究范畴之内。
西方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经历了画意摄影运动(Pictorialism)4的繁荣,越来越多的实践者认识到摄影不再只是用科学的手段记录事实的一种媒介,而应是科学技术与艺术表现的结合。尽管“画意摄影在1912年前后彻底退出舞台”,5但它旨在将摄影提升到艺术的层面这一理念,随早期西方美术思想的传播传入中国。尤其在上海,作为最早受到西洋画风影响的通商口岸之一,各种美术思潮风起云涌,此时在西方已被“列入”艺术体系下的摄影受到致力于“发展东方固有艺术,研究西方艺术的蕴奥”6的上海图画美术院的关注,自不必说。
而至“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以东西方美术交融为特征的新美术运动,在一定层面上改变了千年来文人画一统天下的局面。在“民主”与“科学”的引领下,西方的写实绘画被看成是科学的、进步的美术观和形态,得到大力提倡,摄影作为其中的一种也开始受到进步人士的关注。蔡元培在《美学的研究方法》中引用维泰绥克(Witasek)的话:“如风景可摄影可入画的,我们也已经用美术的条件印证一过,已经看做美术品了。”7一批经过新文化运动洗礼的传统文人学者,以及伴随着城市工商业繁荣而成长起来的新型知识分子群体开始接触摄影,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逐渐形成了一股摄影热潮。
1《申报》,1928年3月8日,新闻。
2《国画美术学校提倡美育大会》,《申报》,1919年9月29日,第10版。
3出处同上。
4据崇秀全《“画意摄影”在中国》一文记述,19世纪下半叶首先在英国出现模仿拉斐尔前派绘画的“高雅艺术摄影”(HighArtPhotography),“画意摄影”即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一种模仿绘画形式和理念的摄影风格。其主要特征是强调摄影在构图、线条、影调等形式方面与绘画相接近,而对画面内容的社会现实意义漠不关心。载《文艺争鸣》,2006年第4期。
5(美)内奥米·罗森布拉姆著,包、田彩霞、吴晓凌译:《世界摄影史》,北京:中国摄影出版社,2012年,第293页。6刘海粟:《过去》,载上海美专高师科第一届毕业生纪念册,上海泰东图书局,1924年。转引自阮荣春、胡光华:《中国近现代美术史》,第3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