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中的《北京街头·空椅子》近年来深为摄影界同道所熟悉。
一把或若干张寂寞凋落的坐具:不仅有各式椅子、沙发,还有凳子、童椅等等,在一个最司空见惯的生活场景里,如果没有小中刻意地发现和捕捉,那几乎就是一堆垃圾,大多数的情景里都没有人物,摄影师就让它们这么孤独地沉浸在环境里,千百次地重复着这一情景之后,它就成为一种语言。
重复就是一种说话方式。作为一种摄影语言,吕小中的《空椅子》与另一位摄影者柴选的《一个人》构成了两年来纪实摄影中一种执拗的方式:只拍这一个“东西”,拍它千百次,它就从一个象征、一种隐喻变成了一种特定语言表达。在我看来,《一个人》是在表达人与社会的游离与寂寞;而《空椅子》则在说时间的故事。
随手翻出一幅,比如这幅《和平里北街路口》吧:这里是北京社区规划中比较早的一批政府机构的宿舍楼群。在“和平里七区一号楼”的楼牌下,一溜十多张各式椅子,一直拐到楼的另一面。可以观察到楼居于马路边的环境,所以有“美甲”的店铺在这里招徕。建筑是老式的,因此楼体做了加固以增强防震功能。
在这里,细节都在述说着历经沧桑的这座建筑以及住在这里的人们的故事。由此,那十几张椅子便有了图像背后的魅力:
它们曾经在一个什么样的家中?又是谁搬来的?为什么?都有谁刚刚在这里坐过?他们坐在这里时谈了些什么?他们何时聚拢,何时归家?他们缘何住在这里?这一定是个朝阳的方向,老人们聚拢在这里晒着太阳聊着天南地北的事情时,一定是段温暖有趣的时光。
而承载着这一切的,是此刻这一排空椅子……摄影是瞬间的艺术。它通过对一系列空间形态的捕捉凝聚成纵向的时间记录。纪实性的“空间”组成历时性的“时间”。《空椅子》的表层是“纪实”,是镜头里的环境细节。如果仅止于此,就没有意思了,就是琐屑和无聊。椅子是,但也不仅是一个象征。因为镜头里椅子的“空”,延伸到椅子上曾经坐着的那些“人”,再发散到“实”与“空”之间的那个充满了想象力的过程。进而又由一个又一个不同场景中的空椅子为支点,构成了观者体味层面的关乎社会人生的众生相。
和平里北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