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网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品书网 > 杂志 > 婚姻如樱树藤萝 互相交缠至死方休

婚姻如樱树藤萝 互相交缠至死方休

时间:2024-10-29 09:48:09

挂了电话,她脑子嗡嗡作响

那天从清晨开始,袁晶就各种心神不宁,手机明明设好5:50的闹铃,居然一遍都没响!其实女儿从初一到初三,两年多下来,每天一到这个点,生物钟已经自动醒了。袁晶本来想看下手机,不知怎么的,手就是懒得伸出去,只是闭着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闹铃响起。

可闹铃一直没有响,袁晶等了会儿,又开始迷糊过去。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赶紧去摸手机,6:08!天,要迟到了,袁晶慌忙起床,脑子里将早上要做的事情迅速过了一遍。

昨晚女儿说想吃三明治,得先煎蛋煎火腿片,趁煎蛋的时间赶紧洗生菜叶子、给吐司抹沙拉酱、放奶酪片,本来时间都掐得很准,可今天一急,居然连蛋都煎糊了。想重煎已经来不及,只得不放煎蛋将就着做了份三明治。又快手快脚地削了只苹果,切块时却不知怎么的手一滑,刀锋闪到了指头。开始只是一道浅浅的印痕,以为没事,可一会儿后,血渗了出来,袁晶皱着眉头压了会儿,去找创口贴。

女儿已经起来了,一看袁晶伤到指头,慌得一叠声问妈妈痛不痛,她赶紧笑着说没事,让女儿赶紧洗漱吃早饭。女儿却抢着去药箱翻了创口贴出来,小心地帮她缠上。女儿低着头,看着那毛茸茸的脑袋,袁晶的心软软的,忍不住满足地暗叹,到底是养女儿贴心。

等女儿吃早饭的时间,袁晶赶紧收拾了下自己,先开车送女儿上学,再自己去单位。

到办公室才7:35,除了几位也是送孩子上学的同事,别的同事都还没来。袁晶去食堂买了份早餐,顺手打开微信,她习惯这个点跟正在日本做访问学者的家明聊几句。日本和中国1个小时时差,现在八点半多点,家明一贯自律,不管有课没课,7时必起。

袁晶边吃边压低声音发语音,无非是聊点家常,早上自己睡过头了,朵朵差点迟到;又撒娇说手痛,水果刀伤到指头了,抱怨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太辛苦……这样绕了大半圈,才切入正题,问家明今天有什么安排,自己不在,一个人打算怎么过生日?今天是家明的生日,袁晶其实早就在一个日本购物网站订好礼物了,算好时间,今天应该能收到。

袁晶唠唠叨叨说了好几段,但家明始终没有回应。一个人自说自话终究无趣,一看也快八点了,今天上午她有四节课,就准备去教室了。进教室前,袁晶最后看了眼微信,还是没回复。家明的微信消息一贯设成静音,但袁晶的除外,结婚这么多年,他知道她就是这种个性,凡事依赖他,缺少安全感,一副离了他就没法活的样子,老是不顾场合随时随地查岗遥控。虽说没有男人喜欢这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是太出格,也就随她闹。

现在学校教学纪律抓得严,上课时是绝对不敢看手机的,万一被督导撞到或者被学生反馈上去,那是算教学事故的。两节工艺课是连着上的,讲解示范好,趁着让学生自己操作时,袁晶去了趟洗手间,拿出手机看,还是没回复。

再接下来的两节课,袁晶一直心神不宁,自打家明读中日比较文学的硕士开始,去日本学习、讲学、做访问学者是常事。两地分居,即便像袁晶这种控制狂,这种不能及时联系上的事总归难免,可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踏实。

好不容易熬到第四节下课,拿出手机,微信上一排红点点,可就是家明的毫无反应。袁晶先点了视频聊天请求,一直嘟嘟嘟嘟到断开也没有回应。她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越洋电话费贵,直接拨电话过去,可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

下午没有课,袁晶隔半小时左右微信、视频聊天、电话交替联络家明一次,始终无人应答。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突然想起什么,刚想拨电话过去,又停住了。想了想,她出去找了个女生过来,编了个理由让她帮忙打个电话,说是找柳晨星老师。

电话通了,她听到对方在说柳老师不在。她使使眼色让学生继续问柳老师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个论文问题急着想请教。对方说这几天回不来吧,柳老师去日本了。

学生挂了电话,跟她复述刚才的对话,袁晶脑子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清冷唯美得不似真实人间

因为上一年是暖冬,那年静冈的樱花开得特别晚,一直到4月底才进入盛花期。果然是樱花之国,樱花开得铺天盖地,如霞似锦,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来日本一年多了,袁晶没有真正地去看过一次樱花,虽然在日本,樱花就像普通行道树一样,随处可见,但像当地人一样,在樱花季专门休假一天,准备好便当小食清酒,把垫子铺在樱花树底下,静静地看樱花片片飘落,垫子上、肩上、便当上,甚至酒杯里,都飘着一两片花瓣,这种感觉应该完全不一样吧。

但四月底五月初,正是春茶的采茶季,每个工人忙得连中饭都是匆匆在茶园里吃几口,哪还能请出假来专门去看樱花。可来日本第三年了,从来没有好好赏过一次樱花,今年年底就要回国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来日本。

这么一想,袁晶就越发想好好看看樱花了。一日,晚上收工,袁晶决定走路回住处,沿途可以欣赏下夜色中的樱花。她安慰自己,赏夜樱,在日本也是件极风雅之事。

路过7-11,袁晶进去买了盒手卷饭团和串团子,一杯果汁,准备边逛边吃。这是个晴朗的晚上,夜空似蓝黑色的丝绒,缀着一弯眉月和几颗星子,樱花粉白的花瓣,在街灯的映照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偶有清风拂过,顿时片片飘落。

夜渐深,夜色愈发浓郁,有微微的雾气升腾上来,笼着那一树树樱花,清冷唯美得不似真实人间。袁晶久久地徘徊流连着,不忍离去。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是几个喝多了的男人,从附近的居酒屋出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借着醉意,在袁晶身旁的一棵樱树下站定,就要拉裤链小解。袁晶大惊,尖叫着想跳开,却被醉汉一把抓住,其他几个醉汉也围了过来,调笑着喊“姑娘”,袁晶见有痴汉纠缠,一急之下,早忘了语言班时学的“救命”一词,直接用中文大呼“救命!救命!”

没想到果然跑来一位小个子的年轻男人,勇敢地伸手阻止。几位醉汉其实并无太大恶意,见有人出头,也就嘻嘻哈哈地松手了,又摇晃着继续往前走。袁晶惊魂稍定,感谢不已,小个子男人笑着用中文问:“中国人?”袁晶一听,如逢亲人,眼泪顿时如樱花花瓣,纷纷而下。

袁晶职高毕业后,在岳阳老家的一家服装厂做缝纫女工,家里托了人,让她以研修生的身份来日本,其实就是在这儿的茶园里做女工。小个子男人叫高家明,居然也在一个茶园工作,不过家明是茶学专业科班出身,是宁波的一所农技师专里的老师,被学校公派到这儿的茶叶研究所进修。

袁晶出国前其实有男友的,都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只是她突然出国,这婚事才耽搁了下来。而从认识家明这一刻起,袁晶就决定,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小城里的缝纫女工袁晶,原以为来日本,是改变她人生走向的一次绝佳机会,没想到在日本待了两年多,除了做工攒了点辛苦钱,连日语都还说不流畅。到了年底回到小城,除了能带上一份相对丰盛的嫁妆出嫁,又得重复之前的女工生活,袁晶似乎能一直看到自己的将来。

为了省钱,袁晶一直自己做饭,练得一手好厨艺。周末,袁晶以答谢为名,精心准备了晚餐邀请家明。虽说中国人最容易适应各种不同环境,但一个中国胃却极难适应异国食物,袁晶那一顿地道的中国晚餐,收了家明的胃,也收了家明的心。

樱花将尽之时,两人请假去了位于静冈东部的伊豆半岛短途旅行。家明非常迷恋川端康成,行李中特意带着那本《伊豆舞女》,带着袁晶沿着小说里的“我”和舞女曾经走过的“踊子步道”,从天城山的净莲瀑布开始,徒步穿过天城山隧道、河津七泷,最后到达汤野。袁晶穿着双5公分高的皮鞋,脚走得生疼,看着家明满脸兴奋,只好坚持。

那夜,他们入住河津温泉的伊豆民宿福田家,是栋小且老旧的木质小楼,门口有尊女人石像,泛着青苔。看袁晶一脸茫然,家明解释,川端康成就是住在这里完成《伊豆舞女》的创作,也是电影《伊豆舞女》的取景地。袁晶有点羞愧,心里暗想,回去要好好看看那本书。

晚上,两人先在室内泡温泉,泡了一会儿,家明非得拉着袁晶去露天风吕,樱花树下,山谷溪畔,水面落英点点,耳边溪水潺潺,池内春光旖旎,风月无边。

伊豆之旅,一夜倾情。

幸福婚姻的模板

袁晶是和家明一起回国的,直飞上海,再转火车到宁波。一回来,家明一手拎着手信,一手牵着袁晶,先去了校长家。家明父母去世得早,靠长兄长姐拉扯大。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学习、工作,都极刻苦认真,为人又热心勤快,校长很喜欢这个小伙子,私下里待他如子。

但学校里的穷老师,没钱没房个子还不高,家明的婚事始终是个老大难。现在看家明竟然带回一个年轻姑娘,可把师母给乐得,没等校长开口,师母直接拍板了,“老秦你们学校不是刚开了个服装工艺专业,服装工艺室少了个实验员,小袁出国前在服装厂工作,刚好对口。不过小袁的学历确实也低了,小高你也别让你们校长为难,让小袁先去报个函授大专,你多辅导辅导,让她抓紧把大专文凭先拿下来。”

两人欢喜不已,点头不迭。

接下来就准备结婚了。家明没爸妈,学校的领导们就像亲人,一个个热心地帮忙筹划婚礼。学校的规矩,未婚教职工是两人合住一间宿舍,结婚的话能独立住一间。学校刚跟别的单位合建了几栋宿舍楼,几个领导一商量,又破了个例,分了套五十来平的新房子给这对新人做婚房。

繁荣富庶生机勃勃的港口城市,既有文艺气息却又刻苦勤奋的夫婿,崭新的婚房,而最令袁晶激动兴奋的是她全新的职业,一所专科学校的老师。来宁波参加姐姐婚礼的小妹羡慕地叹:“姐,妈说得对,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婚后没多久,就有了朵朵。有妻有女,家明深感责任重大,但彼时他所在的茶学系已经日渐式微,连着三年招不足学生,最后直接撤并。家明无课可上,勉强开了几节日语选修课敷衍。工作之余,家明发奋苦读,利用日语优势,考上研究生,主修中日比较文学,拿到硕士学位后,又一鼓作气,攻读博士,顺利地跳槽到一所知名大学,从讲师到副教授到教授、硕导、分院院长……事业蒸蒸日上。

而袁晶呢,一直在那个专科学校,学校如今升级为高职院校,所在的服装专业独立成二级学院。袁晶学历虽低,但服装厂车工出身,上起缝纫工艺的操作课来,自然是比服装院校科班出来的老师要有实践经验多了。但袁晶念书不行,打小看到书就头疼,开始家明还劝她好好读书,好好提升学历,劝多了没效果,也就懒得说了。

好在袁晶情商高,从实验员混到工艺课老师,又不知道怎么从老家一个谁也没听过的学校混了个大专文凭,最后居然也顺利拿到本科文凭。文凭到手,资格资历又摆在那儿,再加上背靠家明这棵大树,科研课题论文挂个名什么的不要太容易,最后竟然评出副教授。

很多年轻同事都很羡慕袁晶,夫婿是知名大学的教授,且对她言听计从,自己也是副教授,事业家庭两不误,女儿乖巧可爱,简直是幸福婚姻的模板。

一杯清茶相谈甚欢

自从不和家明在同一个单位后,袁晶就老觉得不踏实。家明以前矮小黑瘦,其貌不扬,即便谈吐幽默风趣,也难得有女人会青眼相加,属于实用放心款男人。可如今不一样,岁月对女人来说是把杀猪刀,对很多男人来说是盆油腻腻的猪油,但对有些男人来说,却是一种恩惠,譬如家明。家明过了四十后,女人缘突然大增,许是有了学识、身份地位的加持,又常去日本访问讲学,很是沾染了点日式礼仪,服饰讲究,礼仪周到,深受女同事女弟子的欢迎。

虽说袁晶现在也是副教授,外人看起来跟家明也算旗鼓相当,但自己的学识素养如何,自己最清楚。她知道自己和家明的差距越拉越大,但她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缩小这个差距。她能做的,只有紧紧把家明控制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里。有时家明系里开会,开得晚了,她直接打电话到系主任那儿。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她的。

袁晶怀疑到柳晨星是有次家明在家接了个电话,她借故经过时,听出对方是个女的,家明口气极为冷淡地说了几句公事,就把电话挂了。她觉得这冷淡得有点反常,家明一贯绅士,极少会用这种口气和别人,尤其是和女人说话。趁他洗澡时,袁晶把他手机的通话记录翻了出来,记下柳晨星这个名字。一百度,果然是同事,也是中日比较文学专业的。

有次家明同事婚礼,袁晶自然同去,她悄悄地留意桌位牌,柳晨星在隔壁一桌。袁晶换了个位置,拉着家明坐下来,这样她一抬头,越过两个同事的脑袋,刚好能看到对面那桌柳晨星的一举一动。

那一晚,袁晶自然没顾得上吃,时不时抬头看看对面的柳晨星,好几次,柳晨星也在朝这边看。一撞上袁晶的眼睛,柳晨星忙低下头夹菜,而筷子上的菜却在中途掉了下来。袁晶去看家明,家明倒是埋头吃菜喝酒,而且喝得特别爽快,来者不拒。

酒至半酣,袁晶拉拉家明,说我们也敬一敬大家。到了柳晨星的位置时,家明刚想开口介绍,袁晶已经抢着说:“是柳老师吧,家明经常提起你。”柳晨星的脸色明显一变,眼睛忍不住就先去看家明,家明抬起头迅速看了袁晶一眼,眼神冷得吓人。袁晶从来没有见过家明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心里打了一个激灵,面上却仍是笑语晏晏地周旋着。

婚礼回来,袁晶躺着一夜几乎未眠,满脑子都是柳晨星的脸。柳晨星不算很年轻,三十来岁的样子,也不算很漂亮,但有种淡雅知性的美。在日本呆了三年的袁晶,深知这种美对深受日本文化浸染的家明的杀伤力。何况两人同事,同专业,她完全能想象得到两人一杯清茶,相谈甚欢的场景。

婚姻如樱树藤萝

袁晶第一反应是追到日本去,抓住这两个偷情的人。可不说签证机票,就算真追过去了,一定能抓到他们?突然,她想到什么,从网上找到伊豆福田家客栈的电话拨了过去,问高木桑是不是订了今晚的房间?对方很谨慎地盘问了一番,最后承认是订了这儿的房间。

一个月后家明回国,袁晶去找了之前联络过,却始终下不了决心雇佣的私家侦探。两周后,证据到手,白天在大学附近一间酒店的开房记录,还有两人进房间的照片。

证据在手,图穷匕见,家明反倒长松了一口气,过错在他,绝不反驳,愿净身出户,只求离婚。袁晶不肯,家明说你明知道我不爱你了,又何苦拖着不放手。袁晶说,但我爱你!家明苦笑不已,坚持离婚。袁晶一言不发,抽出把水果刀,一反手,雪亮的刀刃压在手腕。家明一声惊叫,朵朵也被惊动了,冲了出来,对家明怒目而视。

下学期开学,柳晨星去了厦大。朵朵读高一了,天大地大,不如女儿高考大,两人偃旗息鼓,日子波澜不惊。

袁晶之前以为副教到手,已经顶天,以后相夫教女,混到退休,人生也是圆满。现在却发现,女人终归还是要事业傍身。刚好学院要转型,走国际化办学的路子,她把日语捡回来,又借着家明的关系,牵头跟日本某大学的服装学院搞合作办学,袁晶成了双方联络人,在学院里炙手可热。

三年后,女儿考上大学,来年春天,袁晶提议,和家明两个人旅行一趟。家明问去哪儿?袁晶说:“伊豆!”家明脸色顿变,沉默良久,袁晶步步紧逼,家明只得同意。

袁晶早就订了福田家的房间,隔了18年,重回伊豆,物是人是,只是早已不是当年的心境。是夜,袁晶拉着家明去泡露天风吕,夫妻俩各怀心事,久久无言。

家明说,回房间吧。

袁晶说,我们离婚吧。

家明大惊!

袁晶说,4年前,我打过电话到这儿,知道你和柳晨星住过这儿。我一直以为我能忍受,可重回这儿,我发现自己无法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当初你为何不离婚?”

“我得不到的,又怎能让她得到?”

“那现在你为什么又要离婚?”

“现在柳晨星去了厦门,结婚了;朵朵也长大了,应该能接受父母分开;而我,也厌倦和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呆在一起了。”

“是吗?”家明突然大笑起来。“不过我不愿意离婚,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安静、平和。”说着,伸手去拖袁晶入怀。

袁晶一个冷战,挣扎了下,却挣不脱,只得别扭地被家明搂着。

这时,一阵山风吹过,顿时樱花漫天飞舞,家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说:“听,樱花落下的声音!”

爱如樱花,稍纵即逝。婚姻如樱树藤萝,互相交缠,至死方休。商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