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

                                            菀宁耳根一红，急急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胤禛没有松手，轻声附在她耳后道：“别动。”

        说话间胤禛的唇似有似无地擦过菀宁的耳垂，呼出的气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心，菀宁只觉得全身发烫，脑子陷入混沌之中。

        正当她心神恍惚的时候，胤禛猛然放开了菀宁，压低声音道：“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逃出去，回城找年羹尧搬救兵。”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菀宁立时清醒过来，攥紧胤禛的手。胤禛用了用劲，没有挣开，叹了口气道：“不这样，我们都逃不了。”

        “十三爷呢？他们不是先把十三爷引来的么？”

        “胤祥不在这里。我让他去桐城办差，他并不知道你被绑的事。”

        听到十三没有陷入这个危险的地界中，菀宁略略松了口气。

        “等等，既然十三爷没来，四爷你如何会在这里？”菀宁幽幽地望着胤禛，期盼从他口中听到那三个字“因为你。”

        胤禛的嘴唇微微抖了一下，避开菀宁的眼睛，竭力平静地答道：“你是胤祥最关心的人，如果你有什么不测，等胤祥从桐城回来，必定会怨我一辈子。”

        菀宁眼中满是失望，“真的只是因为你和十三爷的手足之情而来救我的么？”

        她决绝地一笑，笑容如雾气般弥漫开来，倾城倾国。“我会让你像记住她一样记住我一辈子。”

        胤禛还愣在当场，菀宁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纵身向外跃去，边跑边高声叫道：“四爷，我知道有一条捷径可以下山，你要跟紧我。”说着身子一晃，消失在无边无际的绿野中。

        其后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夹杂着混乱，“他们在那里，给我追！”

        胤禛疲惫地靠在树后，身子慢慢滑了下来。“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引开敌人？”想到她临走前那个凄美的笑颜，胤禛的心被狠狠撞痛。原以为在沁珠之后，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可是她来了，在沁珠房间的初次相遇，到额娘宫里的再次见面，她就像天上那弯明月一般清丽不可方物。

        起初她只是自己争夺权利的工具，所以他才会鼓励十三去追求她，希望借助纳兰家在朝中的势力为自己铺路，但是，命运好象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在湖边的重逢，她那番慷慨陈词，看似无意，却字字契合他的心机，仿佛是为他鸣不平。在皇宫里，她是唯一一个懂他的女子。

        胤禛不是初涉情场的人，他看的出她对自己的爱慕，只是，他没有勇气再去承担一份感情。沁珠的死耗尽了他全部的爱，当初救不了沁珠，他内疚至今，何谓爱？无非凄风苦雨！

        从此他用冷酷武装自己，人前从不轻显颜色，即使是她。他以为，只要自己放手，她终有一日会死心。说到底，他只是害怕，害怕拥有之际再次失去，所以，索性连拥有的时刻都舍弃了，这样，心就不会疼……

        可是，此刻疼痛却在心底一丝一缕地蔓延开来，情到深处，潸然而至的泪水已将时光的尽头洗成了永恒。

        *

        “上头有令，看到人就格杀勿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白羽箭飕飕射出，惊得鸟兽纷纷四散奔逃。

        菀宁屈膝半跪在灌木丛里，鲜血沿着肘臂一滴一滴地落在衣衫上，握剑的手瑟瑟颤抖着。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难道自己今天真要命丧于此？也罢，大不了就是埋骨青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菀宁自嘲地一笑，目光穿过荆棘，虚无地停留在空中。

        你一定要安全地回去，我还要你这一辈子都记着我，永远都把我放在心上，即使……即使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空间，只要你待我有她的十分之一，就够了……以后你爱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生气，那个如月她很美，也很温柔，你们要开开心心的……

        菀宁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滑落了下来。原来当自己直面生死的时候，还是会牵挂很多事，很多人……有些事情，就算开始的时候乱七八糟，最后却变成了无论如何也不想忘掉的回忆……

        她深吸了口气，握剑的手微微一紧，慢慢站起身。

        “她在那里！”

        数十枝箭一齐对准了菀宁，弦缓缓拉开，金色的箭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菀宁仰起头望着天际飞过的雁群，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静静地滑下白玉般的面颊。

        “嗖”的一声，数箭齐齐朝菀宁射来，刹那间青翠的山野，流碧的长天，，仿佛都染上了一层血色，浮云下，雁群发出阵阵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