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在景仁宫住了近半年后,菀宁又搬回了永和宫,这三年来,康熙一直把菀宁带在身边,亲自调教,虽说先祖有训,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康熙却破格允许菀宁可以随意出入养心殿,有意无意地锻炼她的政治才干,宠溺之情不在太子之下。
外人都道天子身边风光无限,可有谁知这风险也是无限,自古君恩难测,今日的荣宠,难保不会成为他日悬在项上的催命剑。
如果可以的话,菀宁的思绪又飘到了遥远的江南,在那里,泛一叶小舟,依着心爱的人,随着流水悠悠地荡到岁月的尽头——她想到了师兄和韩姑娘,好希望可以像他们一样,四海为家,倚剑傲笑江湖!
“啊呀,风筝断了。”汀兰唤道。
菀宁这才发觉手中的线断了,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飘落下来。菀宁顺着风筝落下的方向望去,只见四阿哥弯下腰,一手拾起风筝,掸去尘土,又站起身来。
菀宁走上前去,四阿哥将风筝还给她,便转身要离去。
“四阿哥,菀宁能冒昧问一个问题么?”
听到菀宁的话,四阿哥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着她。
“您认识一个叫沁珠的宫女么?”
四阿哥目光一阵黯淡,“你为什么会问起她?”
“因为”,菀宁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我听到了你说的话,就在我喝醉的那天。”
“你已经知道了?”四阿哥闻言有些吃惊。
“我问过十三阿哥,他告诉了我一些你的旧事,但是没有提及沁珠的名讳,是我猜想的。”
四阿哥背过身去,迎风而立,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不想再提。”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说出。
菀宁徐步上前,站到四阿哥身边,并肩而立,望着面前波澜不惊的一池湖水,淡淡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像眼前的这湖水,看似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涛汹涌。”
四阿哥转过脸看着菀宁,等着她说下去。
“自古江山从来是有能者居之,千秋功业,需要的不仅是文韬武略,仁德雅量,更需要的是钢骨铁心,杀伐决断!这一点却是太子最缺的。现今皇上春秋正盛,太子不思朝政,只晓得处处揣摩皇上的意思,凡事能简则简,自己身上是四两责任也不肯担,如此储君,国家何望之有?”
四阿哥摸不透菀宁这番话的意思,于是冷声喝道:“妄议国政,其罪可诛!你现在说的话,若是传出去,恐怕项上人头立即不保!”
菀宁嫣然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知道四阿哥你舍不舍得让我人头落地呢?”话一出口,菀宁顿时感觉到一种暧昧的气氛弥漫开来,不由得低下头去,脸上一阵发烧。
四阿哥的心里也是一动,有种若有若无的情绪荡漾开来,飘忽成一丝一缕。
微风吹过,菀宁前鬓的发丝略略有些松动,四阿哥伸出手去,温柔地帮她抚平云鬓,菀宁心头一阵怦怦乱跳,如春风吹皱一池湖水,涟漪连着涟漪泛了开去。
“四哥真是好兴致啊。”
听着像是十四阿哥的声音,菀宁抬起头来,见十四与八阿哥联袂而来。
四阿哥倏然收手,退开了几步。
“菀宁给两位阿哥请安。”
十四扬着眉说道:“别!你现在可是皇阿玛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连二哥的风头也给抢了去,你的安我可受不起。”
自从赌剑一事之后,十四处处看自己不顺眼,就是同住景仁宫的时候,除了例常的寒暄,十四从来没给自己好脸色过,菀宁也习惯了每次见面的语带讽刺,她直接顶了回去,“十四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菀宁再得宠也只是个外人,而您可是堂堂的十四皇子,天璜贵胄,气度非凡,自然是不会和菀宁这样的俗人计较的。”
十四当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冷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八阿哥对这个场面也是司空见惯,他们两个凑到一块儿总要逞些口舌之快,当下温和地劝道:“十四弟就是这个脾气,你也别放在心上。”
菀宁朝八阿哥微微一笑,转过话题道:“今天您和四阿哥都进宫来,一定是有差事要办了,菀宁就先告退了。”
八阿哥温温地笑道:“今天来的可不止我和四哥,还有九弟十弟他们,皇阿玛今晚要在畅音阁赐宴,怎么,你还不知道么?”
“恩。”菀宁确实是不知道,康熙并没有旨意传来,她心头飘过一丝不安。
“想必是底下的奴才一时疏忽了——”后来的话,菀宁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想起前几天在养心殿看到的几份弹劾明珠的折子,虽然当时康熙将奏折压了下来,可脸色却很是难看。
菀宁忐忑不安地回到永和宫,呆呆地在窗前坐着,直到华灯初上,听到汀兰急步走近的声音,“格格,皇上差人来请您去畅音阁呢。”
菀宁迅速起身,干净利落地说道:“快!帮我更衣!”
到畅音阁的时候,席间已经坐满了人。这时,一个婢女上来在菀宁耳边轻声道:“格格,惠妃娘娘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菀宁随她到了惠妃身边,惠妃朝她颔首一笑,示意她在旁边坐下。
“皇上驾到——”
夜色清明,三星高照,康熙满面笑容地下了舆驾,漫步走到上首的御桌前,环视群臣,朗声笑道:“今晚算是家宴,都不必拘礼,只管敞开怀抱,畅所欲言。”
见大伙儿都必恭必敬地站着,康熙知道他们是因为自己而不敢放松,当下先坐了下来,夹起些小菜放入口中,笑着说:“大伙儿也别愣着,都吃起来吧,别糟蹋了这些好菜!”
众人见康熙动了筷,也都坐下来,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晏,其乐融融!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菀宁在心里安慰自己。
康熙向佟国维身边的人问道:“夙璃,身子养得如何啊?”
菀宁顺着康熙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品月兰缎旗装的少女盈盈起身,肌肤胜雪,吹弹可破,一双明眸顾盼生辉,真真似从画中走来一般,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饶是菀宁一向自负容貌出众,在她面前也不由得黯然失色。
“谢皇上的记挂,夙璃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
“你在承德养病多年,这次回来,朕印象中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了。”
夙璃羞涩地一笑,脸上红晕荡漾,更是娇丽动人。
“听说夙璃的琴艺名动八旗,不知道臣妾今晚有没有这个运气,一享耳福呢?”宜妃从旁凑趣道。
“夙璃在琴艺上造诣尚浅,不敢献丑,还怕贻笑大方。”
“你的琴艺朕也有所耳闻,难得大家欢聚一堂,你就来一曲助兴吧。”
见康熙开口,夙璃不好拒绝,便向身边的婢女说:“去把我的琴拿来。”
月光如水,静静地在空气中流淌,微风夹着淡淡的幽香轻轻拂过,如此良夜,如此佳人,不由得不使人沉醉其中。夙璃信手拨弦,动人的旋律好似流水一般在她指尖流泻。
“彼美人兮,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微幽兰之芳蔼,珥瑶碧之华琚。”八阿哥惊叹道。
九阿哥也说道:“不知这等绝色美人,将来会花落谁家?”
十四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奋,只是嘀咕道:“原来还以为她纳兰菀宁有多么天资国色,现在也不过如此。”
身边的十阿哥欣欣然道:“早知道八旗中有这么一个美人,就去和皇阿玛要了来。”
“照例她不是应该参加三年一届的秀女选举的么?怎么没在名单上看见过她?”十三问道。
“听说她的身子有些虚,一直在承德养病,皇阿玛就下旨免去了她的参选。”三阿哥答道。
一曲终了,余音绵绵不绝,绕梁回旋。
康熙拍手赞道:“好曲!”
德妃笑道:“都说佟佳夙璃是咱们八旗第一美人,这百闻还真是不如一见,连菀宁也给比下去了!”
惠妃立马维护地说道:“论姿色,菀宁是稍逊于夙璃,但是她的这份才情和见识却是很多男子都不及的!”
这话不假,自来美人,不是温雅秀美,就是娇艳柔媚,纳兰菀宁却是于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气,加之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令人不敢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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