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所以说，是谁教会我们精打细算？嘿嘿，是生活。
尽管现在已经有了点老底，却再不会象从前那样大手大脚，一向自命风雅的我也学会了货比三家，今天按老妈的清单，简单的置办了些年货，特地多跑了几条街到一家价钱便宜的大型超市来采购。
拎得手酸，放下袋子，坐到路边的台阶上休息一会。
树上已经没有几片叶子了，寒风把马路扫得干干净净。行人们个个包裹得结结实实，全副武装，手里却大包小包的喜气洋洋，行色匆匆。
明天就是除夕了，去年春节的热闹仿佛还在眼前，时间过得真快啊。今年姐姐姐夫没有假，爸妈都不能回来，妈妈在电话里千叮万嘱的，还托回国的朋友带回了很多过年物资。
我埋怨他们净给别人添麻烦，没听说从美国往中国带年货的，什么买不到啊。偶尔一个人过年，也是一个特别的体验嘛。再说了，到时候通通电话，还不就跟见面似的。
安抚了妈妈的离愁，看到路人的忙碌，心里还是不免有点失落。拒绝了朋友叫我一起过年的邀请，人家谁一家子没有一家子的事啊，我还是在家吃吃喝喝的定当。
柯楠本来要留下来陪我，被我劝了回去。他老家在江苏，去年就因为公司忙没能回去，今年难得没什么事，怎么说都应该回去看看。他想想也是，只是回去之前说好过了年尽早过来。
好不容易拎回家，发誓以后再不省这点钱了，一边打开信箱，没有，里面空空的。
黄真走了有一个月了，他居然选择了写信这样的通讯方式。每隔两天，我就会收到一封，内容长短不定，有时候只有寥寥几句话，有时候扬扬洒洒写上好几页。
毕业后，我跟同学们就很少写信了，电话，网络都方便很多。捧着黄真的信笺，却觉得无限温馨，仿佛回到学生时代，每天去传达室等信的流金岁月。
兴致勃勃的买来别致的信纸，我细碎的诉说身边的琐事，经常一说就收不住手，跟他之间的沉默在书信中被打破。
他在信中也不若平时的寡言，有时会写：“今天月色很好，想到你也在这片月色下，心中甚慰。”啧啧啧，肉麻得很。
今天该来信了，我心中期待。他的这次行程可能还有一个多月，其实，我有点喜欢这样的日子，虽然不见面，可说得比见面要多得多，他好象更擅长在字里行间表达自己。等他回来了，所有的问题又会重新出现，我们之间还能这样吗？
再过12个小时就是新年了，我横在沙发上边吃橘子边看影碟，下意识的等待着邮差的到来。
“叮铃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跳起来扑过去接：“喂，哪位？”
“胡枫，”是赵翔焦急的声音，我心里一凛：“怎么啦？”
“我们在医院里，车子被撞了，黄真受了伤，现在你能过来吗？”
“他怎么了？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你们不是在杭州吗？怎么回来了？”我只觉得血往头上冲。
“你别害怕，没有大碍，正在缝针，今天除夕，他说你一个人在家，就赶回来了。”
“我马上就到。”问清医院，我套上衣服，立刻冲出门去。
坐上出租车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将两手交叉用力握住，还是在抖，过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
冲到病房，刚准备推门，却隔着玻璃看见辛甘坐在床边，削着苹果，温柔的看着黄真说着什么。黄真斜靠在床头听着，头上裹着纱布。
我开门的手顿了下来，呆在门口，看来他没有危险了。
“胡枫？怎么不进去？”赵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快来。”他打开门，我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我无语的看向黄真，他瘦了，黑了，这次出差很辛苦吗？没吃好吗？不知道怎么我的眼圈突然红了，急忙低下头，这些日子的委屈不是时候的爆发出来。
“枫儿。”他叫我。
我走前两步，“别担心,我没事的。”他温和的说。
我抬起头，他正看着我，毫不掩饰眼中的牵挂和喜悦。
“你们聊会，我们出去一下。”赵翔笑着说了声，我一转头，碰上了辛甘又恢复漠然的眼光，她不再看我，随着赵翔开门出去了。
我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他头上的纱布：“怎么撞的？干嘛急着回来。”
他看看我，不说话。
我心里一酸，眼圈又红了，他轻叫：“快别这样，我真的没事，虽然裂了个口子，但只是皮外伤。这不是好好的吗？”
“刚才来的时候，眼睛里进沙子了。”我揉揉眼睛。
他叹了一口气：“要过年了，赶路的人多，后面一辆车的驾驶员疲劳驾驶，撞上了我们，幸好没酿成大祸。”
我点点头。
“最近又熬夜了？”
“恩？”
“看看你的黑眼圈，倒比眼睛还大。”
我咧咧嘴：“你也好不到哪去，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满足的笑笑，握住我放在床边的手，我任他握了一会，慢慢的抽了回来。
他眼神闪了一下，并不勉强。
沉默又在我们中间蔓延开来。
除夕夜我在病房度过，赵翔和辛甘只是轻微擦伤，检查过后各自回家。
妈妈打来电话，我对她撒了慌，说我和小婵在一起。妈妈只是又叮嘱了一些，没有生疑。
放下电话，我舒口气：“从来没对妈说过谎，真难受。”
黄真歉意的说：“都是因为我，你这个年也过不安生。”
我白他一眼：“不是要赶着回来，你又怎么会吃这个苦，这会正在杭州，有美相伴呢吧。”
他摆摆手：“辛甘是公司里很得力的助手，你可别乱想。我倒觉得赵翔对她很不错。”
哦？回想起赵翔看辛甘的眼神，我的天，他看来注定要吃点苦了，也许一个人总会欠另一个人什么。
“听说你做插图的那本书就要出版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奇怪。
“赵翔的朋友很多，总能听见点什么。”他眨眨眼。
“还听说我一个人在家？你不是让我多和朋友们玩玩吗？”
“柯楠回家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急着回来。”他平静的说。
我一下子站起来：“这也是赵翔的朋友说的？我还有很多男朋友，都在北京，他们没告诉你吗？”原来他起先根本没打算回来。
他不看我：“坐下。”
我站在那儿不动。
“不要一见面就不高兴，好吗？”他低声道。
我一愣，缓缓坐下。
“最近你笑得多吗？”他无奈的说。
我眼前浮现出他的一封封信，心为之温柔的牵动。
他看着我的笑容，脸上却闪过复杂的神情。
他在乎的，是不是？我不出声，端过赵翔送来的饭菜，给他盛了一小碗。
吃了两口，我抬头看他：“我很喜欢看你写的信。”
他莞而：“我会继续写的。”
我心中有一丝满足。
他问我：“明天就是新年了，你有什么愿望吗？”
“你呢？不想回去吗？”我看他的眼睛开起了玩笑。“我手里有一个愿望，送给你吧。”
他的脸上却换上了一幅认真严肃的表情：“如果能回去，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呃，我怔了一下：“不。”这是真心话。
“我也猜到了。”他笑笑，神情落寞。
我有太多割舍不了，亲人，朋友，虽有怨言但却早已习惯并正为之努力的生活。但我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喊，去干什么？恩？抛开一切，跟他走，去适应根本不可能适应的生活。去适应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大家庭？在那，我能干什么，每天坐在家里等他回来？
他不见得会为我抛家弃子，我要的也不是这个。他已经三十岁了，他的过去会实实在在的摆在我面前，再纯真的感情，一旦触碰到油盐酱醋，尤其是那一大家子的油盐酱醋，都会立刻打回原形，我的赌注太大，而且几乎必败。
不，绝对不会。
“这是你的愿望，好好收着，它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答应我，不要轻易的浪费掉。”他郑重的说。
“过去的一切，早已有了定论，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好象我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即成的历史。”
他惆怅的叹息一声：“我是个不能主宰自己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去了。”
深深的看向我：“对不起，我却没有控制我自己，参与了你的生活。原本我理所当然的以为我可以让你幸福，但，也许，我错了。”
我轻轻伏到他身上，脸埋在被子里，刚才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他的手温柔的一下一下拍着我，渐渐的我止住了眼泪。
“快看！枫儿。”
窗外响起人们放炮仗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照亮了夜色。
柯楠初二回来，黄真初三就办了手续跟赵翔他们离开了医院，继续他们的行程。
我在家睡了一个好觉，买了早点跑到医院，却只有辛甘一个人在病房里等我。她穿着一件黑色修身羊绒大衣临窗站着，合身的裁剪衬出窈窕的身材。
看着空空的床位，我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他决定修正他的错误了吗？
“你叫胡枫？”辛甘细细的看我。
我笑笑：“我认识你。”
她挑起眉毛，脸上满是问号。
“大学里我比你低两届，以前经常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