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楚云！”菀宁惊喜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楚云在，就会觉得很安全，好似他可以为自己挡去所有的危险。
“菀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夙璃也爬出了车厢，拽着菀宁的袖子，颤声问道。
她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夙璃，眼见楚云的身影越来越近，高声叫道：“先救佟格格！”说着运劲将夙璃推向楚云的方向。
夙璃回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有歉疚，又夹着一丝狠绝。身子飘向楚云的同时，素手轻轻擦过缰绳。
楚云纵身一跃，接过夙璃在地上转了个圈，方稳住脚步。
“啊！”耳边传来菀宁的惊叫声，楚云侧头看去，见车厢不知为何突然脱离了马缰，在强大的反冲力下，急速地翻落悬崖。
他心头猛然一揪，放开夙璃，毫不犹豫地追着马车，飞身跃下了悬崖。
车厢在空中一路急速落下，摩擦着崖壁，碎成七零八落的残片，而菀宁的身子也越坠越快，衣袂飘扬，青丝飞舞，如一只翩飞的蝴蝶，凄美地坠向死亡的深渊。
楚云什么都不敢去想，眼睛只盯着她的衣袖，心里默念道，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终于，他够到了菀宁的手指，立时紧紧握住。
菀宁仰起头，望向楚云，见他一手攀着崖壁上突出的石块，另一手紧紧拽着自己，面容平静，眼内翻卷着墨般漆黑的巨浪，微笑着对自己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石屑从楚云的指缝间落下来，如雪般纷纷扬扬，他的笑容那么温和，可是在菀宁看来却有一刹那的晃眼，泪水无声落下。
“你哭了？别怕，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菀宁摇了摇头，泪水轻滑过眼角，“傻瓜，你真是一个大傻瓜，为什么要跳下来，你知道你手边的石块撑不了两个人的，放手吧，不然我们都会摔死。”
楚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眉目间是深深的坚持，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放手。”
菀宁凝视了他一眼，忽然拔下鬓边的簪子，狠狠刺入楚云的手背，殷红的鲜血蓦地渗出，一滴一滴，滑过菀宁苍白的脸庞，落下。
楚云强忍着手背的疼痛，拽着她的手又是一紧，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我说过我不会放手的。”
“你……”菀宁眼中满是怜伤，话到嘴边却不成句。
又是一阵石屑落下，楚云手边的石块已是摇摇欲坠，显然撑不下去了，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见身下几丈处有一打横突出的大树，看似是生生从崖壁内侧长出来的，想来应该能撑两个人，只是这一试却有点冒险，只要自己偏离了分毫，就会摔下山崖，但现在已别无他计，咬了咬牙，低头对菀宁说：“呆会儿我们往下跳的时候，你一定要抱紧我。”
菀宁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沉默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楚云长吸一口气，眼睛瞄准大树，缓缓放开了手。身子往下坠的同时，足底使出少林的
“千斤坠”掠过崖壁，每一步都踩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借此缓解下落的速度。
正当两人离大树愈来愈近的时候，楚云才发现树根和崖壁相连处有些裂缝，恐怕禁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以他的轻功，若没有菀宁在身边，要回崖顶不是问题，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不可能扔下菀宁。
楚云望向菀宁，此时他们两人正紧紧地抱在一起，他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心思已定，楚云倾过头，轻声附在她耳边说道：“等会儿到了树上，你先休息一下，我想佟格格应该很快会叫人来的。”
菀宁眼里闪过眷念，心疼，仰起头，在楚云唇上快速一吻，轻轻说了句：“忘记我。”
语音刚落，她一把将楚云推向树丛，自己却因反冲力坠向了深渊。
“菀宁……！!”
上空传来楚云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天地间。
身子越来越轻，眼前浮现胤禛冷漠决绝的背影，好象离自己很近，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到，菀宁恍惚地笑着，伸出手去，碰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原来以为很近的人可以很远，她一面恍惚地笑着，一面泪水纷纷落下，雾气模糊了视线，也氤氲了记忆中的那个人影……
耳边飘来一阵忽强忽弱的歌声，“……，昔日伊人耳边话，已和潮声向东流，……，爱已走到尽头，恨也放弃承诺，……，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笑谈词穷，古痴今狂终成空，刀钝刃乏，恩断义绝梦方破，……多年望眼欲穿过，红尘滚滚，……曲终人散发花鬓白……白雪纷飞都成空……”
菀宁缓缓闭上眼睛，一颗眼泪顺着面颊滑下，直至腮边，悬而未落。
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束光，从最柔软的地方射进来，从最疼痛的地方弥漫开，胤禛是那一束光，楚云却是那唯一的温暖，有他的笑容，就算魂飞魄散从此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也不会觉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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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顶，风吹起夙璃的裙衫，发出猎猎的响声，一望无际的长空下，她面无表情，眸中闪着冷光。
“今日我佟佳夙璃，纳兰菀宁，对月明誓，结为金兰姐妹，祸福与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夙璃身子一颤，眼里闪过瞬间的惧色，“你不要怪我心狠，要怨只能怨你自己太善良！我不信命，也不信什么誓言！没有人可以阻挡我要做的事，只有你死了，四阿哥才能全心全意地爱我，以后陪在他身边，完成他心愿的人，将会是我，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想起你，而你，也将永远从他的生命里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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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忽然觉得胸中一阵刺痛。
手一抖,翡翠玉镯摔落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心也好似碎了一地。
十三微微蹙眉，颇为惋惜地拾起来。
“四哥，菀宁虽然把它还给了你，但并不代表她对你已经完全没有感情，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胤禛静默了一瞬，侧过头朝后望了望，视线空落落地穿过车厢壁，眼睛里有一刹那的伤痕。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原来曾经的海誓山盟，如今，也只剩这零落一地的相思。
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