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会还在琢磨著如何逃跑吧?
“你有没有亲手制过青瓷?”他干脆挑个她可能会有兴趣的话题问。
“我只负责给瓷器上釉。”明子薇想了想道:“制瓷是个相当复杂的过程,需要许多师傅协同合作,从瓷石粉碎、打泥、拉胚成型、晾干、曝晒,最后入窑烧制,每个细节都需要万分留心,不能出一点差错。”
“那明家有没有捏过人偶?”
“有啊,但是很少,明家还是以实用瓷器为主,比如碗、盘、盏等。”
“那么有关人偶的一个传说,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柳行云目光一转,带著些许狡黠地问。
“什么传说?”一提及心爱的青瓷,明子薇就立刻有了精神,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以及面前这个男人是把自己软禁在这里的坏强盗。
“是一首流传颇广的词。”当年还是他的未婚妻,那位京城第一美女,吟给他听的,那时候他觉得她真是情深意厚,如今想来根本就是笑话。
可是不知为何,他现在却非常想吟给明子薇听,也许因为她的行业就和这首词有点关系吧,所以他淡淡吟道--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明子薇喃喃重复著,虽然她也读书识字,却很少看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现在听到这词,不免有些痴了。
如果可能,她也想捏一个自己,捏一个……他,然后像词中所写的那样,再一起打破用水调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
“小蔷薇,等一切好转了,捏一个我,捏一个你吧,既然你是制瓷高手,捏两个小人偶没什么困难吧?”柳行云伸了个懒腰,在灿灿的阳光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乌黑头发闪著迷人的光泽。
“才不要!”明子薇嘟起嫣红小嘴,心情复杂的瞪著他,“我为什么要捏一个强盗?”
捏也要捏她心目中的好男人耶!
“小蔷薇……”柳行云凑近她,“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他的气息热热地落在她的头顶上,秀发在气息的吹动下微微翕动,明子薇敏感的缩了缩肩膀,后退一点,掩饰自己心慌的喊道:“你能有什么心?贼心?色心?坏心?黑心?”
“小丫头,什么时候学得牙尖嘴利的?”他撇撇嘴,忍不住用手指勾住她卷卷的秀发玩弄。
“难道就要任凭你欺负吗?”明子薇只觉寒毛倒竖,急忙再次后退,缩到了墙角,伸手打掉他的手。
现在就算他碰一下她的头发,她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像全身都痒痒的,实在忍受不了。
“呵呵……我就喜欢欺负你。”柳行云在床边躺下,抓了抓枕头,舒服地闭上双眼。
“喂?”安静了一会儿,明子薇反而先按捺不住了,开口问:“你们把赫连大哥怎样了?”
“放心,只是问一些问题而已,他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听到她关心别的男人,而且很可能是个真正包藏祸心的男人,就连豁达如柳行云也不免不高兴起来,心中直冒酸水。
说她笨,就是笨,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你说,他……真的是对明家有所企图的人吗?”明子薇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双眼无焦距地望著前方。
“没有确实查出证据之前,不好妄下结论。”
但是赫连望居然曾经在明家待过一年,显然对青瓷制造的技艺颇为执著,再加上这次他出现得如此诡异,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不言而喻的答案。
明子薇又小小声地叹了口气,现在她已经分不清谁好谁坏了。
“那……你……你真的是‘白玉京’的人?”
“如假包换。”
她立即闭嘴,不再说话。
作为一个善良百姓,只埋首在美丽青瓷世界中的她,对于强盗的印象并不怎么好,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杀戮不止、血流满地的残酷场景。
柳行云稍稍掀开眼皮瞄了她一眼,见她的脸上重新写满了谨慎与戒备,不由得在心底暗叹一口气。
看来在事情水落石出以前,是别指望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出奇尖锐带刺的小姑娘对他敞开心扉了。
因为想了太多东西,到最后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的明子薇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
西斜的阳光擦过她的脸颊,留下如梦似幻的剪影。
原本闭目假寐的柳行云在听到小小的打呼声时睁开了眼睛,发现她歪著脑袋,屈膝坐在床角睡著了。
她头发上的发簪掉了,柔软的卷发调皮的倾泄下来,而她因为姿势不好呼吸不畅,发出小小的呼噜声,像只疲倦至极可怜兮兮的小猫。
柳行云的心一软,原本想抱她躺下,但怕会惊醒她而在半途停住了动作,最后他只是取过那件虎皮大氅,轻轻地把她裹住,望著她出神。
明家把“白玉京”当成了死敌,他和明子薇原本不可能认识的,却因为明荣华不晓得云爷的真正身分,而把最重要的女儿送给了他。
是缘?是命?
还是……阴差阳错?
反正不管哪个,柳行云都无比感谢。
他还没有亲眼见识过她制作的青瓷,可是他已经喜欢上了她和她的瓷器。
她像蔷薇花,她像张牙舞爪的小猫,她更像易碎的极致青瓷,需要精心照料与小心呵护。
说不出到底因为什么,不知不觉中柳行云已经把一颗心全系在她的身上,这个令他怜爱的女子……
突地,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声,他的眉头一皱,大步走出卧室。
院落的大门口,如歌面带焦急地等候著;她不敢迈进院门一步。
“什么事?”柳行云把她拉进院子里,随手掩上门,轻声问她。
他并不打算再让她往里面走一步。
野兽都有各自的领域,而且是不会让别人随意进入的,哪怕是自己的伙伴也不行。
因为明子薇的关系,自己才能踏进院门一步,如歌的心里五味杂陈,却也只能打起精神道:“爷,赫连望嘴巴咬得死紧,什么也不说。”
“喔,想不到他还有点能耐。”柳行云哼了一声。
“但是我拷问了他的那些手下人,赫连望是来抓明子薇的没错,而且他是奉了工部侍郎之命,不仅如此……”如歌的柳眉皱得更紧,“其实他们盯上的人不仅是明家,还包括冶金、晒盐、造纸、丝织品等许多行业的龙头们,而且他们挑选的对象很一致,都是那些不和官方合作的商家。”
“真的?”柳行云大吃一惊。
“应该是真的。”如歌不屑地冷笑,“赫连望的贴身小厮喝醉了,被红叶妹妹用美人计一诱,就什么话都说了。”
柳行云神色变得很严肃,如果事情真像如歌所说,那就事态严重了。
这绝不是只针对明家,甚至不是只针对制瓷业的小事件,而应该是一项惊天大阴谋。
“继续追问。同时把这项消息分别通知四爷和二爷,对了,还要通知锦王,这次可能要借助他的力量了。”柳行云吩咐道。
“是。”如歌应道。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如歌却迟迟不动,目光朝内院瞟去。
“如歌!”柳行云有些不悦。
“爷,就算会惹您生气我也不得不说。”如歌鼓起所有的勇气大声开口,“您就那么喜欢明姑娘吗?她是非不分,还总是误会您,把您当坏人,做事冲动又不用大脑,和那些千金小姐没什么区别,您不是最讨厌这种女人了吗?”
“如歌,就算如此,这也是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柳行云一贯懒散的态度变得冷厉。
他很清楚如歌对他的爱慕,但他以前就已经暗示过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爷……”如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为什么?为什么她才到这里两天,就让您如此关心爱护?谁都看得出来,您对待她和对待以前那些被保护的对象很不同。”
“如歌,这也许是缘分,没有什么原因好讲的。”柳行云终究也舍不得太过伤害如歌,她是个很能干的好手下。
人与人之间的姻缘,真的很微妙,看对眼了,绿豆也是好的,看不对眼,就算是稀世宝贝也不希罕。
“爷,如歌爱您,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就算做没有名分的女人也会欣喜若狂,您喜欢明姑娘我不介意,喜欢更多的姑娘也无所谓,为什么这样您还不愿意要我?”在明子薇的刺激下,如歌终于忍不住吐露了满腔的爱恋。
她曾经是一个梨园戏班子的当家花旦,后来被人陷害倒嗓,黑心的老板就把她卖入一个大户人家,她原本以为至少可以过些安稳日子,谁料到那男人变态至极,用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虐待她,她忍耐不住终于偷跑出来,幸亏遇到柳行云救她一命。
柳行云还让七爷医好了她的嗓子,虽然无法再唱戏,但说话已经和原来无异。
自此,她就死心场地跟随著柳行云,做这间青楼的幕后老板,做六爷的帮手都是她自愿提出来的,无怨无悔。
她自知出身下贱,又不是清白之身,也没奢望过嫁给柳行云,只希望他能多看她几眼,只可惜,柳行云是个除了公事就绝对不和女人纠缠的冷酷男子。
所以他对待明子薇的特殊,才让所有人都跌落了下巴拾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