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东殿相聚
夏守忠矜持还礼:“王大人三年不见,倒更健硕了!”
王子腾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讥讽,笑道:“想是家里下人传话传错了?家中女孩儿入东宫是承徽位份,即便有功晋封,也该是良媛,怎的刚才听家下人说的是,良娣?”
呵呵。
贾王史薛的触角遍布全京城,你侄女晋升的缘故,你会不知道?装什么装!?
夏守忠腹诽不断,脸上却笑着拱手:“正要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陛下奖赏咱们王娘娘抚育郡主有功,奉旨读书的成绩又斐然,所以特意加两级,晋为良娣。
“只是如今年节期间,印鉴入库,还得等开年开了印,自会有喜讯送到府上。”
王子腾满面惊喜,哎呀呀激动不已,又撩袍朝上磕头:“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王大人不必如此。咱们良娣带着小郡主闭宫三年,王大人在金陵守孝三年,彼此间并无任何往来。
“良娣德能兼备,陛下青目,御赐良娣。太子也十分倚重,如今太子妃卧病养伤,王良娣已经开始协理后殿了。”
夏守忠皮笑肉不笑,“王大人,啊,您别怪咱家嘴快,咱家都忘了问一句:您这何德何能,到底是在说谁啊?”
王子腾僵着笑容指自己:“自然是说我,我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优秀的亲侄女!”
“呵呵,那倒是。”夏守忠坐稳了,问他正事儿,“听贵府下人说,两位令妹恰好都在,那就请出来,赶紧走着吧?
“咱们良娣如今管着后殿上上下下几百人的吃喝住行呢!还是别让她久等得好!”
王子腾挤出笑来:“已经命人进去告知了。只是舍妹也得换一身得体的衣裳才好入宫。另外,良娣既然盼着过年能骨肉团聚,舍妹带上孩子可使得?”
“行……吧!一家带一个。咱们小郡主孤傲得很,东殿不敢多进孩童,怕她不高兴。”夏守忠越发装腔作势、鼻孔朝天。
过了好一会儿,贾王氏果然换了件衣服,磨磨蹭蹭地跟薛王氏一起走了出来,身边跟着贾宝玉和薛宝钗。
二人一个穿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一个穿着蜜合色袄儿配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偏又都白如雪、莹如玉,越发显得富贵福气。
一看这两个小童,夏守忠本人先愣了愣,接着便笑起来:“好一对儿金童玉女!”
一句话说得两个孩子红了脸,王家兄妹倒都笑了起来。
尤其是王子腾。
心里不由得感慨:这还是这位夏掌事来王家说得第一句好话呢。
他也仔细看了看两个孩子,也赞叹了一声。忽然又想起林如海刚入京时,他在贾府见到林家三口时,觉得那个女娃儿似乎更好……
王氏姐妹各自带着孩子上了马车,跟着夏守忠进了东宫。
东宫的一切对于贾宝玉来说都是新鲜的、稀奇的,他忍不住左顾右盼,睁大了眼睛看来看去,哇地一声,哇地又一声。
薛宝钗实在忍不住,看看前面头碰头说私房话的大人,还有再前面木头人一样引路的内侍,没有人注意后头的两个孩子。
她扯了贾宝玉一把,小声警告他:“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宝兄弟,你进的是东宫,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都会连累咱们所有人被责罚!”
宝玉的兴奋劲儿被一下子打了回去,撅了嘴,想了半天,才同样小声道:“凤姐姐是东宫良娣,有她在,不会有人责罚我的!”
“她上头还有太子妃,还有太子,还有宫中的规矩。宝兄弟,你若是这样不听话,不如我请了姨母牵着你走路罢?”
宝钗十分谨慎,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给宝玉歪缠自己的机会,噔噔噔跑上前去,拉了母亲的手,仰头小声告状:
“宝兄弟老想跑开,我管不住他。母亲,你让姨母拉着他些。”
贾王氏忙回头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牵在手里,柔声叮嘱:“这是宫里,规矩大,你可仔细些。”
贾宝玉十分不满,隔着两个大人朝薛宝钗做鬼脸。
薛宝钗只当没看见。
转过墙角,眼前便是一座规规矩矩的四方宫殿。引路的内侍仍旧如上回薛王氏入宫时一般,带着他们从侧面的小门进东殿后门。
薛王氏看着熟悉的路径,小声告诉贾王氏:“姐儿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位郡主是太子长女,金贵得很。
“她能有如今的位份,都是谨小慎微熬来的,姐姐你待她宽和着些。”
贾王氏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傻妹妹,只觉得厌烦,木然转开脸,一声不吭,专心走路。
谁知等她们进了东殿外间,却被拦住了。
红豆微笑着让她们等:“巧得很,我们东宫僚属的内眷过来给良娣拜年,家里的姐儿又是小郡主的好友,里头正说亲热话。
“夫人太太们都是良娣的骨肉血亲,想来不会怪罪她,只请你们略坐一坐罢?”
倒是茶点安排得周周到到,也都安排了妥帖的座位。
薛王氏觉得很正常:自家人才不会争这些所谓的体面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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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接待的是官眷,那就是在办太子殿下那边的正差,跟自己家这等亲戚相聚的私事相比,自是那边更要紧些。
贾王氏却知道:这是王熙凤给她的下马威。
今日之事,未必好办了。
里间传来小姑娘们嬉闹的笑声,还有两个大人的声音在担心喝止:“别跑别跑!仔细磕碰着!大年下的,莫要给我们做祸!”
贾王氏微微一愕:这声音,好耳熟!
旁边宝玉却已经听了出来,欢天喜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是姑妈和林妹妹!母亲,她们是跟着咱们一起来的么?
“咱们快进去!我都好些日子没见着林妹妹了!
“老祖宗原说今儿姑妈会带着林妹妹回府,谁知我还没等着,你就偏要带我出门!
“如今可好了!原来她知道我想她了,所以她也赶着进宫,来等我呢!”
拍手便笑。
薛宝钗听了,脸色微变。
薛王氏见贾王氏僵住不语,只得自己忙伸手拉住宝玉:“宝哥儿!这不是外头自家,莽撞不得!
“里间是女子内室,你虽然不大,却也不能无诏硬闯!”
话音未落,便听一位年老嬷嬷的声音威严响起:“何人喧哗?无礼!”
贾王氏拉着薛王氏便冷笑:“这就是你那好侄女……”
一语未了,里间儿王熙凤的笑声便传了出来:“哎哟哟!敢是我那两位姑妈都来了?
“今儿可真是太巧了!
“你们一家子,没在外头相聚,怎么倒都跑到我这里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谋划好了,要来算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