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司闺
自前朝起,东宫为辅导太子出阁临朝,例设左、右春坊官,各置庶子、谕德、中允、赞善、司直郎,又各设大学士。又定司经局官,设洗马、校书、正字等。又增设主簿厅。因属官太多而无所统率,特设詹事府总之。
詹事府定詹事一人,少詹事两人,府丞两人。
而皇帝又担心詹事府詹事总事过多、权势太盛,在天家父子之间挑拨生事、离间骨肉,便又形成令要职高官兼任的惯例。
所以如今在东宫詹事府实际掌事的,便是两位少詹事。
偏巧,东宫任官谨慎,必择端重之士。所以少詹事一职,至今仅有一位从户部郎中转过来的,名唤翟昭。
因此人十分能干,所以詹事府虽然詹事兼任不大出现,少詹事也缺一员,所以东宫前殿诸事,现在都还算稳妥。
“即便少詹事有缺额,那也是总领东宫属官朝臣的位置,岂能用这牛刀去试后殿的嘤嘤琐事?”
老妇沉了脸,绝不赞同,“太子殿下,内外不分可不是好习惯。”
从鼻子里叹声气,老妇又道,“东宫内官定有司闺、司则、司馔,其中推罚纠察乃是司闺以下掌正职责。
“太子欲令老身留下当差,司闺可也。”
太子欲言又止。
老妇头疼地叹气:“太子有话请说。”
“门户亦是要事。”太子眼巴巴地看着老妇。
老妇断然摇头:“此事老身领不得!
“禁军羽卫之职付于内宅!此先例一开,流害无穷!”
太子小心地伸手去拽老妇的袖子:“嬷嬷……好嬷嬷……”
“干什么?!”老妇终于绷不住,破了功,一把轻轻缓缓地拂开太子的手,又瞪他,“二十多年了,就只会这一招么?!”
太子笑嘻嘻:“这一招只跟嬷嬷使!”
老妇一声长叹,摇摇头:“这怎么行。”
立即便转了话题,问,“如今随身伺候殿下的还是庆海和小夏么?”
“小夏前些日子饮酒误事,被我罚了,暂时不在。庆海还一直跟着呢。”太子如实答道。
老妇点头:“那殿下去忙正事吧,叫庆海来就行。”
“那就说好了,您留下!司闺还是少詹事还是旁的官职,您自己定。”太子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孺慕,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一眼看见茶点,又不甘心地再往老妇跟前推了推,“云片糕和碧螺春,您最爱的,试试嘛!”
老妇不耐烦地赶他:“你快去忙正事!茶点什么茶点?!谁家深秋了还喝碧螺春,多寒呐!”
太子一愣,想起那晚侍膳,因是雨后,王熙凤也拦了这个茶……
“嗯嗯,我疏忽了。光想着嬷嬷以前喜欢了。其实我现在每日已经换了正山小种,不然给嬷嬷也沏一碗来?”
老妇面色稍缓,点了点头:“嗯。茶房还算有长进,不由着你的性儿乱来了。”
太子嘿嘿笑着,扬声喊了庆海,自己则大步去了上首条案后头坐下,开始处置公务。
庆海提心吊胆地上前,一个长揖到地,声音都发着颤:“段嬷嬷,您老人家身子骨好?小的庆海,给您请安了。”
段嬷嬷眼里泛着寒光,扯着嘴角一个笑容,却杀气腾腾!
“好猴儿崽子。我临走怎么说的?我说没说让你但凡有事立即给我报信?!
“如今宫里折腾成这样,皇上那里只怕早就对太子心生不满!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非要闹到事情不可收拾才想到叫我回来荡平!
“——猴儿崽子,我当初提拔你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是不是早就没了数儿了!?”
说着说着,段嬷嬷的手便不知不觉扯住了庆海的耳朵,自己也慢慢地站了起来,手腕一个圈儿,拧得庆海直接跪下了!
“好嬷嬷,孙子错了!您先放手!嬷嬷,嬷嬷……
“咱们别吵着太子爷——
“您老跟我来,咱们偏殿,偏殿!孙子细细地跟您说!”
段嬷嬷哼了一声松了手,一脚踹过去:“带路!”
庆海被踢得一个踉跄,一只手捂着耳朵,还得陪着笑脸连连哈腰:“诶诶!您老慢些!这边请!”
太子坐在上头,含着微笑瞧着两个人走去了偏殿,才偏头低声对长赢笑道:“你师父今儿保准逃不了一顿板子。你给他预备些金创药。”
长赢大惊:“会,会打得,用药?”
“嬷嬷的性子又急又狠,她才回来,也需要立威,自是要从孤的身边开始。”太子笑一笑,低头看奏本,“别说庆海了,说不好夏守忠也会被她拎回来先打一顿再说的。”
长赢骇然!
果然,庆海这一说便说到了未时。
段嬷嬷一声令下,庆海鬼哭狼嚎地被架出去打了二十板子,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紧接着,各宫的管事内侍都被叫了过去。
从夏守忠开始,每个人把本宫的事情老老实实说完,便被不由分说摁住了,每人打了十板子。
其中夏守忠更多了五板子:“罚你之前在太子跟前伺候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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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个人敢喊半个“冤”字。
等夏守忠回到宜秋东殿,奄奄一息的同时,还要传丽正殿掌殿、新任东宫司闺段嬷嬷的话:“东殿既然封殿,以后就不必出来行走了。
“包括黑猫、鹦鹉,和夏守忠。”
王熙凤和乌金、金二彩同时睁大了眼睛!
怎么还会提到黑猫和鹦鹉?!
“王承徽年幼,却孝顺,这样很好,堪为郡主表率。
“和恪郡主守母孝、王承徽身为长房长孙女守祖母孝,都该三年。
“就一起吧!”
和恪满面欢喜,回身一把狠狠地抱住了如儿!
孟繁霜无语地看着夏守忠那显然已经被打烂了的屁股,叹了口气:“我听说庆海也挨了顿打?还比你多了五板子?”
夏守忠哭丧着脸:“掌板的传嬷嬷的话:按说我跟庆海现在品级有别,的确该分个十五二十。
“但是我俩一样都是服侍太子不妥,私心过甚,所以伤必须一样重。”
王熙凤和众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儿不禁好奇地问:“怎么还把我们的鹦鹉和猫都禁了?”
“嬷嬷说,承徽好大的谱儿,合宫上下,连太子都不敢养个猫狗,怕人说玩物丧志。你倒舔着脸弄了俩来!
“念你年幼不知事,便留它俩性命。若在东殿以外被抓了,那就打死不论……”
夏守忠声音越发弱了。
可是乌金听到这里,凄厉一声大叫:“喵!”
王熙凤急忙一把抱住他按在怀里,问道:“那太子妃宫里的酥玉呢?”
“送进大明宫,陪伴墨承徽去了。”夏守忠说完这一句,歪头,晕倒。
乌金再也不肯给王熙凤面子,一爪子蹬开她,喵喵地骂着最脏的街,飞身一跃上了树,再一跳,上了屋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