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狮子猫
净室的后窗开了,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跳了进来,窗户又关上了。
“喵。”
王熙凤把最后一缕秀发绾好,只用一支银钗固定,斜了一眼蹲在旁边榻上的黑猫,道:
“她有事做。
“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岂能只办这一件事?”
忽然眼珠儿转了转,笑吟吟地看向黑猫,“来都来了,你也来帮我一个忙吧!”
黑猫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喵了一声。
王熙凤露齿一笑,竟有些阴森森的寒意:“别说你了,便是秦广王亲至,我也敢给他派差!”
再一挑眉,“你这样推诿,敢是并不希望赶紧办完正事回归地府,而是贪恋红尘,动了凡心?!”
黑猫被这句话说得毛都竖起来,托地一声跳下地去,直着脖子冲着王熙凤连喵七八声。
王熙凤笑得伏在案上,头上的素银钗都跟着发颤,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咯噔一声,窗户开了一条缝。
一人一猫顿时没了声音,猛地同时回过头去。
一只白色长毛狮子猫的秀气小脸,从窗户缝子里挤了进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的黑猫,软软地喵了一声。
“哟!这是来了个小仙女不成?”王熙凤一看这猫的样貌,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忙起身去开窗。
狮子猫被她吓了一跳,脸一晃就要逃。
黑猫急忙大叫一声。
狮子猫犹犹豫豫地挺住,回头又从窗缝里看过来。
这时王熙凤已经把窗子支开,看着这一只浑身纯白、干净蓬松的猫,手指微顿,但还是立即把它抱了进来,再顺手关严了窗子。
“这样整齐,必是谁家丢的。漂亮的小家伙,你的主人是哪个啊?想不想现在回去?”
王熙凤伸手挠了挠狮子猫的下巴,传达善意。
狮子猫舒服地呼噜了几声,回头看一眼地上仰着头眼巴巴的黑猫,跳了下去,一边嗅着对方的气息,一边再度软软地喵了一声。
王熙凤噗嗤一笑:“哎哟!你这通骂街,竟然能让人家心疼了,还来安慰你!
“乌金啊,你这艳福不浅嘛!”
黑猫白了王熙凤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呜呜了两声。
白猫犹豫了一下,才又喵了回来。
王熙凤一听,顿时脸色一变:“谁?不可能吧?!”
“喵!”白猫终于反应了过来,吓了一跳,三两步跑到黑猫身后躲了起来,惊慌失措。
黑猫回头又呜呜了两声,又看着王熙凤,喵了一声。
王熙凤顾不上它,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轻声道:“这个时机不好。
“道场还没完,我过一时接着去前殿跪经。
“不过,你倒是可以跟着她回去。”
黑猫一愣,喵?
“对啊。能者多劳,乌金大人就一起都办了呗!”王熙凤笑着起身,蹲下去迅疾伸手,一把将瑟瑟发抖的狮子猫捞在了怀里。
狠狠地撸了好几把,这才满足地小声笑道,“小笨蛋!你才发现我能听懂你的话;怎么就没发现打一开始,你就能听懂我的话呢?
“难道你周围旁人的话,你都能听懂?”
狮子猫懵了,仰头看她:“喵。”
“就是嘛!不过呢,应该打今儿开始,你就都能听懂了。”王熙凤又撸了几把,笑着把她放回黑猫的身边。
黑猫有些不自在,迟疑片刻,但终究还是侧过脸去,试探着舔了一口狮子猫。
狮子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软软地“咪呜”一声,原地倒在了黑猫脚边,还蹭了蹭他。
王熙凤看着这个景儿忍不住笑:“乌金大人,得妻如此,也不算是辱没了你,就甭推辞了!”
说笑着,收拾好了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午时三刻,道场即将继续。
王熙凤袅袅婷婷地走到外间,平儿一边擦汗一边匆匆进来,跟她走了个对脸。
二人目光一对,彼此微微颔首。
平儿过来递了帷帽,一边帮她戴好整理,一边低声回禀:“已经安排好了。四更天。”
“嗯。王义那边?”
“也安排好了。”平儿往旁边看了一眼,又低声道,“奴婢刚才路过二姑娘的房间,里头似乎至少有三个人。”
每人只带一个近身服侍的,是四兄妹的默契。
“看来,二婶不是很放心啊。”王熙凤轻笑一声。
平儿皱了皱眉:“大姑娘,若是二老爷将老太太此次的……事情按下,咱们能安安生生地做完道场就回去……”
“断无这个可能!”王熙凤摇头打断,“我那好二叔最是假仁假义,他不敢明着把老太太安排的局掀破的!
“偏咱们家这老太太又是个执拗的蠢人,把面子看得比天大。
“如今我和鸾姐儿令她在娘家人跟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又无形中违背了跟贾府的约定——
“若是不死死地按住了我,贾家能拿这件事说嘴一辈子。她是万万忍不下的。”
平儿轻叹,只得低了头,扶着她往外走,小声道:“那姑娘还是加着小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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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就一个人,若是老太太鱼死网破,奴婢怕是护不住姑娘!”
“不妨事。放心吧。”王熙凤想到突然出现的狮子猫,心头微动,笑了笑,“说不定,还有人来帮我们收拾残局呢!”
平儿愕然。
道场做到晚间,酉时。
累了一天的四兄妹和僧人们各自回房休息。
只留了一队小和尚念夜经,顺便照看满寺的香油烛火。
三更将近,王熙凤的后窗上,一把薄薄的刀刃伸了进来。
平儿睡得沉沉。
王熙凤则睁开眼,翻身坐起,歪头打量着那刀刃,轻轻地、熟练地拨动着窗户的木插销。
刀刃因她翻身的声音暂停了片刻。
两下里皆无声息。
又过了一时,刀刃又开始轻轻地动作。
王熙凤凑了过去,伸出两根纤纤玉指,一捏。
那刀刃被捏住,用力地往回抽,却也抽不动。
“我跟你说……”王熙凤小声开口。
外头的人显然慌了,往后一退,踩着了窗下地上枯枝。
咔嚓!
“你别慌……”王熙凤小声继续,“我知道你会来……”
外头的人毛骨悚然,两腿战战,脚发软!
“你把钱和证据都留好了,明儿我祖母万一找你麻烦,你可以拿那些威胁她……”王熙凤小声地给那人出主意。
外头的人哽住,半天,抖着声音回问道:“你是她亲孙女吗?”